第十四章、青衣男子
「燃燈寺通告。」
「本寺藏經閣建立數百年,茲有大量經書老朽,蟲蛀,腐壞,受潮等,不堪再用,特需重新抄錄,以作備份。現面向全城人員,招收十名抄經信客,需識字斷文,筆跡嚴謹,抄寫工整,每五百字一枚銅刀,當日日結,有意者,請入內找藏經閣執法僧詳詢。」
「落款,小香方丈!」
果然。
見到此幕,白幻夜大喜過望,就是不知道,這份佈告是什麼時候張貼出來的,燃燈寺中是否已招收滿額?
生怕遲了就沒有機會了。
於是,白幻夜急忙重新擠出人群,然後就朝着寺中藏經閣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已經來過寺中數次,對於燃燈寺中藏經閣的位置自然不會陌生。
那是一座高高聳起的六層石塔,石塔四周有陣法守護,藏經閣中,也有大量執法僧,護經僧來回巡邏,是燃燈寺三堂之一,沒有人敢在這種地方放肆。
而它的位置,就在後院距方丈室沒有多遠的地方,向來戒備森嚴。
白幻夜上次前來方丈室時,便已見過,甚至就算想不見也不行,畢竟那是整個燃燈寺中最高的建築,只要一抬頭就能望見。
只是,因為那是藏經重地,沒有允許,白幻夜還從來沒有靠近過而已。
但這一次顯然不一樣。
一路之上,雖然不斷有人把守,但在白幻夜說明了來意之後,還是很快被放行了過去。
眨眼,他就來到那座六層石塔前。
「藏經閣」三個金色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而門口,此時正有一紅漆長幾,一名灰衣僧人坐在其後,正執筆記錄着什麼。
在他前方,還有十幾人正在排隊,顯然也是和白幻夜一樣,前來應徵經書抄錄的人員。
「這麼多?」
見到此幕,白幻夜心中一緊。
但他也不方便插隊,只能懷着忐忑,擔憂的心情,排在了最後面一位頗有書卷氣的青衣中年男子後面,靜靜地等待。
「小兄弟也是來抄寫經書的?」
似乎感知到身後的動靜,那名青衣中年男子回過頭,朝他慈眉善目的笑笑。
白幻夜聞言,雖然並不想搭話,但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道:「碰碰運氣。」
青衣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抄寫經文,可沒你想像得輕鬆,那是一個十分枯燥要求還高的活兒,別看五百字一個銅刀,看起來挺高,但通篇經文,只要抄錯一字,或者塗黑一點,那一整頁便算白抄了,所以真實價格,遠不到五百字一銅刀,小兄弟看起來年紀還輕,可未必能忍受住那種枯燥。」
白幻夜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其他應徵的人員。
果然,除了他之外,其他大多都是如那青衣中年男子一樣的成年漢子,更多甚至還有滿臉暮氣的老人。
正常而言,也的確只有他們才能忍受這種枯燥而單調的工作。
只是,枯燥嗎?
白幻夜無奈地想道,如果和餓肚子比起來,明顯還是枯燥更吸引人。
當然,青衣中年男子的話也讓他心中一凜,那就是,抄經書可是非比尋常,不但要求字跡工整,最重要的是不能塗抹,錯漏,並不是你抄一個字就給你算一個字的錢。
抄寫完后,還要由寺中執法僧進行檢閱,最後檢閱通過後,才能算錢,如果不通過,那可能一天就白耽誤了。
因此,抄寫時萬不能求快,求急,如果心浮氣燥,靜不下來,最後的確會如中年男子所說一般,白耽誤工夫,還一文錢賺不到,那就虧大了。
但他心性沉穩,雖然知道這件事未必如自己看起來簡單,但在賺錢的壓力下,這點挑戰,也就不算什麼了。
「我還是想試試。」
見白幻夜執拗,那名青衣中年男子也就不再相勸,只是笑笑,就重新回過頭去。
隊伍前進得很快。
畢竟,那灰衣執法僧主要就是記錄一下眾人的姓名,來歷,然後後面就有人接待過去,進行檢驗,合格才會收錄。
很快,就到了白幻夜前面的那名書卷氣中年男子。
「姓名?」
灰衣僧人頭也不抬,手中筆往下一劃,出現在上一個名字後面,詢問道。
「張靜海。」
「年齡?」
「四十五!」
「做什麼工作的?」
「書院院長。」
「什麼?」
灰衣僧人陡然抬起頭,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而中年男子身後,白幻夜聽到此處,也不由陡然睜大了眼睛。
「張靜海,書院院長?」
整個西謠城,能有幾座書院?只有一座,那就是四海書院。
四海書院的院長,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是有功名在身的,這樣的人,豈會來應徵一座佛寺中抄寫經書的工作,這不是開玩笑是么?
灰衣僧人一下赫的站起,看向那中年男子,苦笑道:「這位施主,你是不是來消遣小僧的,如果您真是書院院長,豈會缺這麼一份普通的工作?」
張靜海搖了搖頭,笑道:「我說的是曾經,如果我現在還是書院院長,自然不會來抄寫經書,這些你不用管,只管說,錄不錄用吧?」
「這……」
灰衣僧人遲疑。
他自然不是質疑張靜海的身份,那一身書卷氣瞞不了別人,但是,他們佛門抄寫經書,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真的能委屈一個書院院長在這裏當抄寫工?
就在這時,藏經閣中,一名身穿黃衣的瘦削僧人緩緩走出,目光如電,看到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頓時面色一變,然後立即走過來,道:「張院長親臨,哪有不合格的,放行!」
「是。」
那名灰衣僧人聞言,立即轉身,向那黃衣僧人行了一個禮,然後看向青衣中年男子道:「張施主,您通過了,這是你的准入令牌,持此令牌,會有專門的雜務僧,帶你進入藏經閣,那裏有準備好的筆墨紙硯,也會有人給你分派任務,不過事先還是要說明,除了抄經室,其他地方,為我藏經閣重要,任何人不得肆意走動擅闖。」
說完,伸手遞出一枚竹籤一樣的漆黑色令牌。
青衣中年男子伸手接過,笑道:「這個某自然省得,你讓人帶路吧。」
「請!」
灰衣僧人招了招手,立即一名小僧快速跑了出來,帶領這位名叫『張靜海』的中年男子,向著後面的藏經閣走去。
張靜海回過頭,朝白幻夜搖了搖手中的漆黑令牌,笑道:「小兄弟,我先進去了,希望你也能如願哦。」
說完,便消失在藏經閣中不見。
見到此幕,白幻夜神色一陣恍惚。
倒是那名黃衣僧人,看到白幻夜,微微一愣,隨即,也沒有說什麼,一拂袖,臉色嚴肅的轉身離開了。
「玉禪大師嗎?」
看到他的背影,白幻夜喃喃地道,自然不會忘記此人。
那日在方丈室中,心禪大師初逝,他竟想搶奪燃燈寺的鎮寺之寶,法華鐘的掌控權,只不過後來被新繼位的小香方丈以身份壓人,給逼回去了。
「此人可不是善類,他一個戒律堂的首座,跑這藏經閣來做什麼?」
雖然心中疑惑不解,不過此事可跟他沒有什麼關係,因為此時那灰衣僧人重新坐下,然後向白幻夜詢問道:「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