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我就自斷其根,寧死不屈

第3章 那我就自斷其根,寧死不屈

投資公司的員工男女比例向來是一面倒的男多女少,而在萬邦能入職的女性投資經理,往往都是才貌雙全的大美人,人力資源部門知道老闆們有兩個不成文的要求:

女員工顏值要高。

無論男女,經常在網上聽書,買讀書會產品或者其他知識付費產品的應聘者,條件再好也不要。理由是這樣的人往往只是看起來愛學習,根本沒有獨立學習和思考的能力。

第二點是蘇桐回來當段子說給葉蓁蓁聽的,說面試官給人下套,開頭就說我們投了某某讀書會或知識專欄,覺得他們發展得很不錯,接下來問對方用不用這個產品,具體訂閱什麼專欄,至今用了多久,感覺怎麼樣,如果對方眼睛一亮,開始滔滔不絕地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就在offer備註那一欄悄悄打個叉,吹燈拔蠟。

葉蓁蓁聽完第二點樂了半天,主要覺得萬邦雞賊,但自己沒什麼切身體會,至於第一點她是真見識過,而且每年都至少要見識一回。

萬邦每年都在十二月二十九號晚上找一家五星級酒店開酒會,邀請所有員工帶家屬來慶祝新年,每次都準備了豐厚的出席禮包,抽獎也永遠是五位數以上的現金直接給,中獎比例很高,所以大家年年都挺期待。

葉蓁蓁第一次參加的時候剛畢業沒多久,什麼都不懂,穿的是牛仔褲和T恤,到門口了蘇桐來接她,才發現自己忙得忘記跟女朋友說酒會是有dresscode的。

眼看裏面都要開始了,臨時買都沒時間,兩個人無計可施,只好硬著頭皮進門。

蘇桐那時候只是個小助理,沒人在乎他們兩個穿什麼,但葉蓁蓁仍然止不住地鬱悶,全場不停下狠手掐蘇桐,掐得他「哎喲、哎喲」的。

葉蓁蓁接下來幾年吸取了教訓,沒有再失禮了,但不管怎麼努力穿,她都心知肚明自己無法引起他人太多關注——萬邦好看的女生太多了,大長腿、A4腰,全是一周四次健身房加沙拉不懈奮鬥的結果,而且好看還只是個附件,正場上個個也是名校出身,職業資歷炫目,否則也進不了萬邦。

葉蓁蓁身為一個重慶人,向來認定人生除死和吃火鍋無大事,但要說對此毫不介懷,就未免太有悖人性了,連續幾年她去了酒會回來都嘀嘀咕咕,倒是蘇桐態度非常端正:「不用比較啦,那些都是浮雲,小包子你是我的根。」葉蓁蓁酸溜溜的:「萬一有浮雲想來當你的根怎麼辦。」蘇桐毫不含糊:「那我就自斷其根,寧死不屈。」她笑得不行:「拉倒吧你,說不定你到時候扶個梯子上趕着去追浮雲。」蘇桐看看她,突然認真起來:「不可能的。」

他沒再多說為什麼不可能,就像太陽不可能從西邊出來,人不可能永生不死,這些是常識也是真理,都無需多說。葉蓁蓁眼裏一下子熱起來,趕緊走開,兩人從此沒有再提過這個話題。

「不可能的」,就這幾個字,是葉蓁蓁的《金剛經》和「降魔咒」,在一次又一次跟着蘇桐奔赴各處開荒的時候,在每一個苦苦等候男人回家吃飯而不得的夜晚,是這幾個字慰藉和支撐着她對愛和愛人的信心,她知道他有諸多不好,和世人無異,但他說話算數,他說話永遠都算數。

說她沒有危機意識是假的,但人和人之間親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總應該有一點信任吧。

即使有一段對話記錄被刪除了,即使有連環call莫名其妙在深夜打來,也不說明什麼,最多像蘇桐說的,是浮雲。

葉蓁蓁雙手撐著臉,在馬桶上獃獃坐了幾分鐘,自己努力把自己說服了,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

正好蘇桐翻過身來,伸手摸索着她,葉蓁蓁趕緊依偎過去,抓住他的手,兩人五指相扣,蘇桐嘟囔了一聲什麼,繼續沉沉入睡。

北京到馬爾代夫飛公務艙,看看電影喝喝酒,躺平睡一覺就到了,葉蓁蓁到馬累轉機去度假島的時候已經非常激動,恨不得把比基尼換了坐水上飛機,被蘇桐按住了:「咱們只有一套,不能現在就糟蹋了。」他嘿嘿嘿作流氓狀,「要等我能動手動腳的時候換。」

上一次葉蓁蓁跟蘇桐出門玩,還是在好幾年前沒入職萬邦的時候,兩人沒經驗,大冬天的去杭州,出了機場就被江南的寒風吹到風中凌亂,第二天上蘇堤散步,零下五度四面通透,西湖殘山剩水,一片蕭瑟,葉蓁蓁很明智,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羽絨服大圍巾,把自己包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包子,蘇桐卻自以為身強力壯,還是區區單衣加外套,結果自然凍得瑟瑟發抖,就這樣還悍然拒絕接受女朋友那條粉紅色有小熊的圍巾,實在勇氣可嘉。

他倆就這樣在蘇堤上走着,葉蓁蓁走得輕鬆愉快,手拿相機咔嚓個沒完,偶爾還念兩句詩,蘇桐就名副其實的呆若木雞,讓他入鏡留影的時候,表情就跟拍臨刑照似的。

葉蓁蓁忍不住抗議:「你太不投入了,有你這樣三陪的嗎?這樣能拿得着小費嗎?差評。」蘇桐縮著脖子搖頭:「三陪也是人,有錢沒命有啥用,你看我怎麼投入啊,太冷了,五臟和丁丁都涼了。」

他突然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對着葉蓁蓁眨眼:「換個地方,我馬上一百分地投入,兩百分說不定都行,絕對把三陪的職業精神發揮到最高點。」「換哪兒。」「酒店床上,去不去?」葉蓁蓁笑罵:「去你個鬼。」過去把他抱着,「給你暖暖。」

「手再往下捂著點兒唄。」

「打你啊。」

現在一晃經年,蘇桐本色不改,還是對床上情有獨鍾,兩個人接下來幾天在神仙島上如膠似漆,如魚得水,實名見證只「羨鴛鴦不羨仙」是一種值得追求的生活狀態。

神仙島不大,逛了一天就沒啥逛了,葉蓁蓁在水上娛樂中心看到有風帆課程,拉着蘇桐就去報了一個,教練把他們往水裏一推,帶了兩塊窄若人背的帆船板過來,指一指上面:「站着。」

本來興緻勃勃信心滿滿的兩個人就蒙圈了:「啥。」

教練是個年輕小夥子,叫阿里,全身上下只有牙和眼底是白的,今年十九歲,已經做了四年帆船教練——不知道馬爾代夫有沒有僱用童工犯法這一說——客人這樣的反應他見得多了,不為所動,只是用簡單的英文重複:「Standonit.」

蘇桐作為一個在山城生活過的北方人,平常是真不怎麼關心水上運動,此刻更難以置信:「什麼?這個玩意兒能站?!」

教練篤定地點頭,比畫着說明了一下課程的基本進度:

要學風帆,要過的第一關就是直立在帆板上隨着浪奔浪湧起伏穩如泰山,兩分鐘不準掉下來。

儘管蘇桐聽完之後兩股戰戰,但還是硬著頭皮進行了勇敢的嘗試,而嘗試的結果就是兩分鐘內,他不斷用各種姿勢栽下來,跟表演花式落水似的,在又一次大頭朝下落海之後,蘇桐想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人生箴言,果斷認慫,他用教科書式的狗刨姿勢奮力游回二十米外的岸邊,然後癱在沙灘椅上打死不起來了。

葉蓁蓁這一次沒有夫唱婦隨,而是留在海里鄙視了一會兒自家男人,兩人同步學,她摔得一點不少,但興緻不但沒被打下去,還激發了骨子裏的戰鬥激情,只見葉小姐摔了又上,上了又摔,體力消耗速度極快,以至於有一次爬迴風帆版的時候葉蓁蓁手臂都軟了,半個身子泡在水裏喘氣,一陣浪打來,比基尼褲衩差點兒掉了一半,她趕緊回手去提褲子,教練阿里在旁邊聳聳肩:「沒事兒,屁股我看得多了。」

這麼反反覆復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葉蓁蓁終於能夠穩穩噹噹上帆板了,她張開雙臂,感受着海浪的起伏,享受着徐徐海風的清爽,一時間豪氣干雲,於是手一揮:「Nextstep?」

阿里教練有備而來,抱着手臂站在水裏,露出邪魅一笑:「Turnaround.」

學習風帆第二步:站在板上進退自如轉圈圈。

葉蓁蓁一聽,心成齏粉,腳軟如棉,哐當一聲再度落海,這一次大拇指砸在了帆板上,舉起來一看,見風腫成了一個小蘿蔔。教練過來查看了一下,建議:「先不學了,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

但葉蓁蓁戰鬥民族那股狠勁兒上來了:「不去,學完再說。」教練認為沒必要:「這樣上板的時候會很痛的。」

葉蓁蓁搖頭:「上板痛咱們就少下板。」

阿里露出雪白的牙齒,笑着豎起了大拇指:「OK.」

她吊著這根受傷的拇指吭哧吭哧堅持學了三天,學滿了十二個小時,蘇桐每天早上陪她過來,親親抱抱之後目送她下水,自己就往沙灘椅上一躺,看書、看手機,偶爾下水泡一泡,放任自己的膚色從微黑到黢黑一去不回頭,偶爾閑得慌了,就跟旁邊沙發椅上一起躺着的各國遊客聊聊天。

第三天中午,葉蓁蓁通過了阿里和另一位教練的聯合考驗,獲頒一個初級執照,表示她現在可以勉勉強強自己駕着風帆出海遛一圈了。

她高興昏了,奔回岸上濕淋淋地一屁股坐到蘇桐懷裏:「我過關了!叫船長!」蘇桐反對:「那又不是船,叫你板長還差不多。」在她背上摸著,唱了起來,「胸部平平的板長喲,那是非常的可愛……」B罩杯的葉蓁蓁對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拍拍自己的胸膛,繼續摟着蘇桐起膩:「板長的風帆課上完了,咱們去玩香蕉船吧。」蘇桐不去:「你太嚇人了,人家讓你大拇指朝上加速,朝下減速,你從頭到尾大拇指沒下去過,急轉彎都不下去,摔得我尿都出來了。」葉蓁蓁不以為然:「尿在海里又沒人知道。」蘇桐一本正經:「鯊魚知道,我知道!」

話音剛落,身邊傳來一聲輕笑,葉蓁蓁轉頭一看,旁邊沙灘椅上坐着一位穿藍色絲質長袍的女士,中年上下,身材高挑,素麵朝天,五官線條像刀刻出來一般,說不上美,但非常鮮明而有力量,令人一見就難以忘懷。

她手裏拿着kindle,嘴唇抿出一絲輕笑,看着他們。

蘇桐連忙介紹:「這是高姐,這是葉蓁蓁,我女朋友。」葉蓁蓁一臉蒙:「嗯?高姐,你好。」對蘇桐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這位誰啊,你怎麼認識。

那位女士很識眼色,接過蘇桐的話:「我叫高佳妮,也是北京過來度假的,剛和小蘇聊了一會兒天,他一提到你就眉開眼笑。」

「是吧,說我啥了,是不是好話?」葉蓁蓁笑眯眯的,心情很愉快。

「全都是好話,說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葉蓁蓁摸了蘇桐的臉一把表示滿意,然後問人家:「高姐,你來幾天了?」

對方偏頭想了想,答案出乎意料:「一個多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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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氣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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