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中回憶

第一章 車中回憶

聞着山腳下,

沁這柴草清香的炊煙,

占課煙囪上冒出一條淡淡的線,

我的思緒越飛越遠,

一下被扯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一年,文革巨大漩渦,

攪得天在轉,地在轉,

我們這批黃嫩青年,

一下子被刷到黃土高原。

黃土高原有黃土,

風沙滾滾遮住天,

我們一腔熱血兩身汗。

要讓荒山高粱紅,

要讓稻火賽江南。

白天揮汗奪「高產」,

夜晚被窩裏面淚漣漣。

嚼著帶沙的飯,

飲著苦澀的泉。

「吃土也要幹革命。」,

不知是哄自己,還是哄老天。

十幾年,十幾年,

終於,禿山點上點點綠,

糙碗盛上白米飯,

青春熱血都湧進,

怒吼的風,刺骨的寒。

臨走,胸中湧出一股眷戀,

為何繩兒把心牽?

在時嫌她苦,嫌她難,

別時,又捨不得扯,捨不得剪,

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她斷,又怕扯斷。

一晃又是幾十年,

背有些駝了,鬢角已斑,

我們愛回憶了,愛尋找了,

尋找歷史車輪駛過的瞬間,

車輪與鐵軌的錘鍊,

一朵朵花的飛濺。

哪一朵花是你?

哪一朵花是我?

它們點點的閃亮。

是照亮了別人

還是照亮了自己的心田?

車廂里的燈漸漸亮了,車廂外面漸漸暗了,天由灰色變成淺藍,變成深藍。又變得有些黑黑的朦朧,只有遠處一盞又一盞閃爍的燈,給昏沉沉的夜增添了些許的活力。

列車在軌道上行駛着,隔一段時間要咯噔一下,隔一段時間又咯噔一下,間隔很快,很均勻,那是一段鐵軌和另一段鐵軌的接縫處,為了防止熱脹冷縮,兩根鐵軌不能接的太緊,中間要留一定縫隙,車輪在上面壓過,所產生的聲響。

車廂里的知青慢慢安靜下了,有的仰在座背上昏昏欲睡,有的趴在座椅中間的小桌上閉目養神,有的仍然竊竊私語。

王大力趴在小桌上,眺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夜,心裏有一股酸酸的,又空蕩蕩的感覺。

離開北京了,就這樣去插隊,他的心理有些不甘,自己剛剛十七歲,就要遠離北京去山西,去那個沒去過,也不知道的地方。今後會怎樣,吃的怎樣,住的怎樣,那裏真的有像老師動員插隊時說的那樣的半人高的白菜,畝產千金的高粱?

車廂外暗暗的夜色,偶爾一閃而過的一盞兩盞孤零零的燈光,使他又陷入到這幾天一系列有關插隊事情的場景:

那是在一個北京名牌中學初二3班的教室里,他們是北京的一座男子中學,他是1964年九月上的中學,應該六七年七月畢業。然而就在他們上初中二年級期末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他們也被捲入到這場運動中,斗老師,打校長,貼大字報,散發傳單,到外地串聯,后又學工,學農,六七年沒畢業,好不容易熬到六八年,十月的這一天卻號召他們上山下鄉。

教師在教學樓的二層,這座教學樓是日式的教學樓,推拉門,木地板,灰牆,走在教室的地上,嘎嘎直響。

自文化大革命以來一直低頭忍聲憋氣的老師,他們的班主任趙鳳同老師,四十左右的年紀,走到講台前,雙手輕輕拍拍坐姿,雙眼放出文化革命以前講課時才有的那種威懾人心的眼光,輕聲地說:「同學們靜靜,靜靜。我要宣佈一件事情。」

四十五個座位的教師,只坐着十七八個同學,其餘的學生都沒來,因為文化革命上學一隻是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從沒有人管你。有時一天就只有一兩個學生,只來教師瞅一眼就回去的情景。來十幾個人,已經是不錯的了。

同學們有些詫異地看着老師,真不知道這位讓自己斗過,又給戴過紙糊的高帽子的老師會說什麼。

「同學們,上面」老師用手指指屋頂,「指示我們去山西插隊,我們學校是試點,全班端,基本全去。」

座位上的十幾個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半天沒有一人出聲,同學們看着老師,老師看着同學,這樣靜靜地大約有兩三分鐘,才有個叫李寶成的同學問:「老師,咱們去山西哪啊,是太原,還是大同?」這位李寶成是班裏的書記,思考問題還是比較周到的。

「是太原東北邊,二百多里,一個叫忻縣的地方。」老師臉上露出一絲一閃而過的微笑,「咱們是第一批去山西插隊的,所以找了個比較好的地方,聽說那兒的白菜能長半人高,高粱能畝產千斤呢。最起碼,到那兒餓不著。」

「去縣城還是農村?」李寶成又問。

「當然是農村了,插隊怎麼能去縣城呢?」老師臉上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去插隊有什麼條件嗎?」班長李兵問道。

王大力坐在教室後面的一角,李兵這一問,他馬上知道條件,就是出身。因為之前他就聽說學校已經招了兩次工,一次是去機床廠,一次去煤礦,都是有條件的,就是出身紅五類工農學商兵。父輩必須是工人,農民,學生,商業工人,部隊的,並且在這個崗位沒有政治問題的人,父輩有這類歷史問題的子弟,都沒要。

老師說:「插隊沒有條件,只要願意插隊,出身好的,去那裏改造自然,出身不好的,去那裏一邊改造自然,一邊改造自己。上面給所有同學都留出路。」

王大力的心裏有種茫然的感覺,喜的是:自己這種出身有問題的子弟,文化大革命以來一直被人看不起,被歧視,招工又沒人要的人,插隊卻不挑自己的出身,這確實不錯,有一種被人一視同仁的輕鬆感。

擔憂的是:自己一直生活在北京,外地從來沒去過,也沒到過農村,最遠只去過通縣和海淀。要去千里之外的山西,在地里幹活,當一個農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和自己從小當一個科學家的願望又差距太遠了。

王大力糊裏糊塗回到家,跟媽媽說起插隊的事,媽媽長嘆一口氣:「這是抓丁啊,不去估計不成。這樣吧,明天我找一下學校說家裏困難,瞧能不能留在北京找個工作。」

第二天,媽媽去了學校,回來時滿臉愁容說:「算了吧,學校說現在學校歸工宣隊管,我又去找工宣隊,工宣隊那個賴隊長沒聽完我的話就說招工出身好的都輪不上,哪輪的上出身有問題的。出身不好的去了工廠,要心懷敵意,炸了工廠怎麼辦?」

媽媽說,那農村就不怕出身不好的?賴隊長哈哈一笑,農村大啊,黃土地上什麼都沒有,怕什麼,出身有問題,種莊稼去吧。沒看以前右派和反革命都往農村和邊疆打發。一揮手,把媽媽轟出了辦公室。

王大力聽到這,心裏很難受,想當年,在上小學時,他是以小學第一名的成績考入這所市裏的名牌男中,那是,街坊四鄰誰不誇他,走路上也能感到坐車路邊的叔叔大媽羨慕的目光。那時候,心裏美啊,傲啊,心想長大一定上大學,當科學家,替這個出身不太好的家庭爭爭氣。

可沒想到,初中沒畢業,竟趕上文化革命,現在乞求當一個鑄鍋廠和煤礦的工人都不行,非讓自己插隊,他不知道插隊是好是壞,但是比煤礦和鑄鍋廠的工人都不如,那肯定是不好的了。想到這,他的心一下沉了下來。

猶豫兩天之後,他終於報了名,拿到學校開的單子去轉戶口,轉戶口的老警察,凝視了王大力一會兒,慢慢開口問道:「你轉戶口要去山西插隊?」

「嗯!」

「北京戶口轉出去再想回來可難了,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和家裏商量了嗎?」

「商量了。」

「唉!」老警察嘆了口氣,聲音放低了說:「那就辦手續吧。」

王大力辦完戶口,到學校領了三十二源的插隊安置費,做了個新被子,褥子,就等著出發。

在走的前幾天,媽媽對大力說:「你走也不知道那時回來,也沒見着你爸爸,你去找一趟你爸,順便讓他借點錢,讓你帶上,家裏確實沒錢了。」

王大力的父親原來是在文化部工作,五五年肅反,說她解放前當過黃埔二分校的學生,又參加過國民黨,雖然是個文職官員,沒殺過人,沒打過仗,但依然算有歷史問題。

於是,趕上一次運動,就被貶一回,再趕上一次運動,又貶一次。由文化部貶到文化局,有文化局貶到建工局,油建工局貶到建築公司,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更讓他修路去了,不在市裏,到郊區延慶八達嶺修路去了。

這時已到十一月中旬,天寒冷,王大力沒去過延慶,他依據別人給的地址,從德勝門外坐長途汽車去找父親的。

也不知做了多長時間,商務酒店離的家,下午四點才找到工地,那是在半山坡上搭起的幾頂帳篷里磚頭架著三個床板,每個床板的頂頭摞著一卷被褥,帳篷口坐着一個年級約六十左右的老頭,蓬頭垢面,正在低頭燒着幾個細細的樹枝,帳篷里冷冷清清地瀰漫着濃濃的煙霧。

老人一見王大力走近,慢慢站起,大力才發現這老人身材很高大。

「你找誰?」

王大力說了父親的名字,那位老者熱情地問:「你是他的?」

「兒子。」

「噢。」老人臉上露出意思淡淡的笑。

聽王大力家少完自己的來意后,老人讓王大力坐在他父親的地鋪上,一邊指著帳篷里的三個鋪位,一邊自嘲地說:「我們這個帳篷里住三個人,一個你父親,一個我,一個老關。你父親你是知道的,我呢姓李,是馮玉祥手下的一個師長。老關呢,解放前是一個憲兵。」

老人頓了下,繼續說:「我們都有問題,所以都在這接受改造。」

王大力一進屋其實一眼就知道了大概,現在聽老李一介紹,心裏更加明白,這個帳篷是被半管制的,父親自打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是半年才讓回次家。最近半年,才三個月讓回一次家,沒被管制,哪能在北京工作,不讓回家呢?

過了半小時,父親回來了。王大力看到父親又蒼老了許多,剛剛五十六七的年紀,頭髮已經大部分白了,背也有些駝了。王大力向父親講了插隊的事,並講要借點錢。父親沉默了會兒,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不大,跟領導說說去,鑽出了帳篷。

不一會,帳篷門被掀開,王大力以為父親回來,可回來的不是父親,是一個也近六十多歲的一個又高又瘦的老人。老人向大力點點頭,徑自到他的地鋪上坐下。

老李向來人介紹了下大力的情況,也像大力介紹了進來的老人。大力指導這人姓關,連忙站起叫了老人一聲:「關叔叔。」

只見老人眼眶閃亮了一下,似乎有淚要流,然後又向大力拜拜手,輕聲說:「坐下,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大力父親回來了,剛帳篷就坐在了地鋪上,搖搖頭說:「領導說了,不借。插隊還要什麼錢,農村管吃管喝的。。。。。。」

王大力聽到這,一股酸楚從心底泛起,眼眶裏有了淚,他沒有讓淚留下來,起身說道:「爸,我也看到您了,我回去了。」

父親留他吃完晚飯再走,他沒同意。在要鑽出帳篷時,只見老李和老關一人手裏各拿着幾張紙幣,賽到王大力的手中說:「孩子去插隊吧。到哪裏,心裏要鬆快點。」

坐在回家的車上,王大力才把兜里三位老人給的錢數了一下,一共八張票子,加在一起是十八塊錢,這是他想父親單位乞求來的錢。車不停地前進,微微搖晃,微微震顫,很催人入眠。

王大力看看窗外,一盞一盞閃過的燈光,他偶爾把目光收回,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李寶成好像仰在車椅背上睡著了,在左眼角怎麼有閃亮亮的光呢,湊近一看,好像是淚,是淚嗎?他是班長啊,插隊一直都挺積極的,自己多多少少也受了他影響最後才下定決心,他怎麼也流淚了呢,自達車從北京站一起動,車廂里就哭聲不停,可那都是女同學啊,男同學幾乎沒有一個哭的。

但是,英雄不流淚,只是沒到傷心時,傷心時到了,英雄也要流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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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隊在黃土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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