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最後的忠誠
袁紹臉上的神情冷肅,沉聲道:「高覽啊,如今的局勢,很是不好。尤其張繡的攻勢兇猛,在這個前提下,恐怕盪陰縣守不住。」
高覽道:「主公明鑒!」
只是高覽的內心,卻是生出一絲的不妙。
情況似乎不妙。
不過高覽沒有接話,而是靜待袁紹的下文。
袁紹臉上的神情,無比肅然,鄭重道:「面對張繡的進攻,別無他法,只能撤退。但如果一窩蜂的撤退,勢必導致全軍潰敗。」
「要撤退,必須是有條不紊的撤退,才不會出現亂子。」
「否則,勢必崩潰。」
「全軍之中,唯有你智勇雙全,深受士兵信任,是最合適鎮守的人。唯有你留下來鎮守盪陰縣的縣城,才能穩住局面。」
「除你之外,本官放眼全軍,找不出合適的人選。」
袁紹繼續道:「待本官撤出盪陰縣后,你只需再鎮守一個半時辰,就可以撤軍。如今城樓上,還有兩萬餘兵力沒有派上用場。這兩萬兵力,我都交給你指揮。此番我撤退,只帶一千親衛,其餘的士兵都交給你安排。」
刷!
高覽的面色,登時變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棄子。在生死時刻,袁紹選擇了放棄他,讓他留下來抵擋張繡的進攻。要知道,張繡的大軍攻勢如潮,要抵擋張繡的軍隊,等於用命去拼。
留下來,就是去送死的。
高覽卻沒有辦法拒絕,他是袁紹的下屬,是效力於袁紹的。
他只能遵從安排。
高覽深吸口氣,臉上的神情,漸漸凝重,卻也雙手抱拳,行禮道:「主公吩咐,卑職自當遵從。既然主公說了一個半時辰,就一個半時辰。卑職寧死,也會擋住張繡的大軍一個半時辰,誓死不退!」
「好!」
袁紹聽到后,伸手拉住高覽的手,鄭重道:「高覽啊,務必要守住,務必要安全回來。」
「喏!」
高覽點頭回答。
只是他內心,卻是冷笑。
這都已經放棄了他,還說什麼回來,而且在回來之前,也有務必要守住,歸根結底,還是要守住盪陰縣,替袁紹爭取時間撤退。
實在太諷刺。
袁紹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沮授、郭圖、審配、許攸等人,一個個緊跟着袁紹,慌慌張張的離開北城門,往盪陰縣的東門去,準備從東門突圍。
高覽看着離去的袁紹,雙手合攏,九十度躬身朝袁紹離去的方向,揖了一禮。
這一躬身,斷了和袁紹的情誼。
他會堅守最後的這一戰。
他會守住一個半時辰。
「將軍,袁紹太過分了。他帶走所有的主將,帶走所有的文官。雖說袁紹留下了咱們,但卻是讓您留下來送死的。」
高覽的親衛,神色憤懣。
「住嘴!」
高覽低喝一聲,道:「我是大將軍的下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今危難之際,我自當完成任務。一個半時辰內,我會誓死抵擋。」
親衛聞言,搖頭嘆息。
高覽沒去管撤退的袁紹一行人,回到指揮的地方,調遣士兵不斷的抵擋。
高覽安排了士兵抵擋后,再度來到還未上戰場的一萬多人近兩萬士兵面前。他看着這僅剩下的士兵,眼神中儘是決絕。
高覽提起一口氣,朗聲道:「兒郎們,你們已經看到,大將軍率領文官武將離開。在大將軍離開之際,讓我留下,指揮你們抵擋張綉軍隊。」
「說是殿後,其實和送死沒什麼區別。說起來,讓你們和我一起赴死,挺不好意思的。我高覽指揮士兵攻城掠地,還從未有這樣帶着士兵赴死的。」
「但高覽在這裏,要自私一回,請你們見諒。」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高覽說道:「我要率領你們,再戰一個半時辰。原因很簡單,這是大將軍的安排,他讓我鎮守一個半時辰,方可撤離。」
「這最後的一個半時辰,我會死戰到底。」
「死戰,以效忠大將軍。」
「這是我的私心。」
「你們都是我麾下的士兵,願意聽我的號令,聽我的指揮。但我不能讓你們,不情不願的赴死。願意留下來隨我抵擋的,留下來隨我一戰。」
「不願意的,退入城內。」
「我高覽,不強迫你們,希望你們自己做出抉擇。」
高覽面對麾下的一萬多近兩萬士兵,沒有隱瞞,直接說清楚了要死戰一個半時辰。他存了投降的心思,但前提是,會做好最後的任務。
盡最後的忠誠,是他忠君之事的底線。
「我等追隨將軍。」
「誓死追隨將軍!」
「追隨將軍!」
……
一個個士兵,高呼起來。
這些士兵是高覽麾下的嫡系,他們平日裏受高覽的訓練,和高覽感情深厚。在高覽被作為棄子的情況下,他們願意和高覽站在一起。
他們願意支持高覽。
近兩萬士兵,齊齊吶喊。
高覽聽到麾下士兵的喊話,眼眸中卻忽然起了霧氣,感動不已。沒想到,所有的士兵,會願意追隨他,會隨他赴死。
可這一戰,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明知如此,高覽卻不得不為。高覽深吸口氣,雙手合攏,再度九十度鞠躬,向近兩萬的士兵道謝。
他鞠躬道謝,好半響后才起身。
高覽沒有再多言,因為這支士兵,是他最後的戰鬥力,也是他最後的驕傲。高覽再度回到戰場,再度調兵遣將,安排麾下的士兵抵擋進攻。
城樓上趙雲逞威,其餘人張綉麾下的士兵也不斷的衝上來。
廝殺,連綿不斷。
殺戮,仍在繼續。
高覽眼見有士兵抵擋不住時,便調遣士兵上前,以至於即使源源不斷有士兵衝上城樓,但張綉麾下的軍隊,也沒有取得突破。
殺戮,一直在持續。
張綉在城門口,看到城樓上的一幕,也是皺起眉頭。
袁紹軍隊的抵抗也太強了,他已經連續削弱袁軍的士氣,連續抵打擊袁紹的士兵,令對方士氣全無。可他卻沒有想到,袁紹士兵的戰鬥力還能如此強。
這是出乎意料的。
楊修策馬站在張繡的身旁,沉聲道:「主公,城樓上指揮的軍隊,卑職記得是高覽吧。」
「是!」
張綉點頭回答。
楊修感慨道:「高覽不愧是河北名將。在士氣跌落至此,大軍萎靡不振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指揮,真是厲害。」
張綉也感慨道:「高覽此人,的確名不虛傳。」
此刻的攻城之戰,依舊在持續。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轉眼間,已經是過了一個時辰,城樓上的防守,依舊不見削弱,反倒是強勢無比。即使趙雲、黃忠、甘寧都登上城樓,大規模的殺戮,但抵擋的袁軍士兵,像是不要命一樣,不斷衝殺。
在袁軍陣腳不亂,且高覽坐鎮指揮的情況下,即使趙雲、黃忠等人兇猛,可個人的力量,在浩瀚的軍隊面前,依舊太弱了,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除非拿下高覽。
問題是,高覽不曾親自參戰。他只是在後方,不斷指揮士兵抵擋。所以即使趙雲、黃忠和甘寧武藝高強,也沒有用武之地,無法取勝。
雙方的廝殺,仍在持續。
殺!
喊殺聲四起。
無數張綉麾下的士兵,正在攻打死守的袁軍士兵。而留下的袁軍士兵,都在是全力以赴的抵抗。只是留下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截止到現在,兵力已經剩下不到一萬人。
因為有太多的袁軍士兵逃走,有太多的援軍士兵戰死。
剩下的,都死忠於高覽。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一個半時辰,已經到了。
這個時候的高覽,忽然鬆了一口氣。他渾身的精氣神,都彷彿被抽走,握緊了拳頭,決然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