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撲殺

鄧宸的內心，始終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是鄧氏出身，是世家大族，身份顯赫，家族底蘊深厚。反觀張綉，不過軍中的一個泥腿子，是一個兵匪而已。

這是心理上的藐視。

除此外，鄧宸始終認為，張綉雖然和劉表談判取勝，雖然執掌育陽縣以北的區域，但在鄧家這個龐然大物面前，是不可能開戰的。

鄧家，足以震懾住張綉。

所以鄧宸敢藐視張綉，敢不把張綉放在眼中。

張綉聽完鄧宸的話，咧嘴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透著冷意和殺機。他眼神愈發冷漠，說道：「好，好，好一個鄧家，好一個鄧宸。」

這誇讚，卻是嘲諷。

鄧宸渾然不在意，強勢道：「鄧家不懼挑釁，也不怕鬥爭。鄧家立足南陽郡多年，大風大浪都遇到過。我鄧家不惹事，但也不是懦弱之輩。遇到了事情，鄧家也不會懼怕。」

張綉聽着這明裏暗裏的威脅，不為所動，道：「本將得到舉報，鄧家勾結賊人，肆意哄抬物價，行不法之事。今日，本將特地來查封鄧氏商行。」

「誰敢？」

鄧宸瞪大眼，呵斥道：「張綉，你真要撕破臉嗎？」

張綉不屑道：「什麼叫撕破臉，我不是撕破臉，而是得了百姓的檢舉，特地懲辦不法商人。本將治下的育陽縣，要井然有序。任何違法亂紀之事，都將被承辦。鄧氏商行，為富不仁，哄抬物價，不知悔改，當誅！」

「好，好，好！」

鄧宸眼神森冷，說道：「你張綉要動武，鄧宸奉陪到底。」

「來人！」

鄧宸下了命令。

一聲令下，鄧氏商行內，湧出無數的私兵。

這些私兵，都隸屬於鄧家，是專程保護鄧氏商行安全的。鄧家的商行佔地面積極廣，內中囤積了無數的糧食，家資巨富。

如果沒有私兵部曲，根本無法保證糧食的安全。

「殺！」

所有私兵大喝，聲音雄渾，氣勢浩蕩，竟有一股攝人的殺氣。

「有意思，真有意思。」

張綉眼眸眯起，眼眸中掠過森冷的殺機。在育陽縣城內，鄧氏商行的私兵，竟敢向他動武，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不知道這是鄧家自我感覺良好，還是鄧家以為他張綉好欺負。

此刻，張綉已然判了鄧宸死刑。

鄧宸眼神桀驁，再度說道：「張綉，你立刻退走，鄧家和你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如果你執意干涉鄧家的事情，休怪鄧家不客氣。」

張綉眼中儘是冷色，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不客氣。弓箭手，準備！！」

一聲令下，弓箭手上前。

所有的弓箭手挽弓搭箭，瞄準了鄧氏商行。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箭頭熠熠生輝，閃爍著森冷的光芒，更透著徹骨的寒意。

鄧宸嘴角抽了抽，沒想到張綉如此強硬。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是退無可退，只能咬牙道：「備戰！」

所有私兵，一副戒備神情。

張綉見鄧宸死扛到底，也不再猶豫，抬手下令道：「放箭！」

「咻！咻！！」

弓箭如雨，不斷射出。

密集的弓箭，落入鄧家的私兵中，即使鄧家的私兵揮舞手中鋼刀，意圖撥開弓箭，但密集的箭雨落下，被撥開的弓箭，畢竟是少數。

許多弓箭，紛紛射入私兵的身體中。

慘叫聲，此起彼伏。

鄧宸見狀，徹底怒了，張綉不給活路，他也絕不會留手，所以鄧宸悍然下令道：「衝過去，給我殺了張綉。誅殺張綉，賞萬錢！」

一眾私兵，提着刀冒着箭雨，快速的往前沖。

雙方距離本就不遠，不過是一個短暫的衝鋒，就衝出弓箭射擊的範圍，直撲張綉所在的軍陣而去。

張綉不急不躁，沒有任何的慌張，道：「殺！」

麾下士兵，立刻殺出。

這時候，弓箭手停止射擊，雙方正面搏殺。

鄧家的私兵雖然彪悍，卻不曾上過戰場，不曾真正體會到戰場廝殺的兇狠和無情。他們一遇到西涼軍士兵，一個照面就徹底崩潰，根本擋不住西涼軍的攻勢。

西涼軍的士兵猶如洪水猛獸一般，摧枯拉朽般，擊潰了鄧家私兵的陣型。

鄧宸見狀，登時懵了。

怎麼可能？

商行內的私兵部曲，都久經操練，戰鬥力極強。他們曾保護押送糧隊的隊伍，曾和賊匪交戰，屢戰屢勝，從無敗績。

如今，竟然直接敗了。

這太讓人震驚。

鄧宸眼看着麾下的私兵不斷潰逃，又看到西涼軍士兵殺來，心知不妙。

再廝殺下去，他必死無疑。

要逃走，也肯定不可能。

鄧宸想着先活命，再考慮其他，所以立刻就改變口風，求饒道：「張將軍，萬事好商量。快停手，我鄧家商行，願意歸順張將軍。」

張綉隔着鄧宸，約莫有十多步的距離。在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和慘叫聲中，張綉聽不到鄧宸的話。不過，張綉通過口型能辨別出來。

張綉知道鄧宸求饒了。

但是，張綉根本沒有搭理鄧宸，依舊讓麾下的士兵繼續衝殺。

鄧家的私兵，死傷越來越多。

而西涼軍士兵一方，損失幾乎微乎其微，基本沒有多少折損。

「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刻，鄧宸心中慌了神，無比的擔憂。他的額頭上，已然滲透出細密的汗珠，緊張不已。

眼下的情況，如果繼續廝殺，不消半個時辰，鄧家商行的私兵護衛，都會死在這裏。包括他自己，也會被殺死。

鄧宸心中懼怕，思索一番后，就讓士兵保護著，快速往張綉衝去。

來到張綉面前，鄧宸道：「張將軍，鄧宸知錯了。鄧家商行，願意按照張將軍的意思辦，請張將軍高抬貴手。」

「晚了！」

張綉眼眸冰冷。

張繡的性格，一向不是什麼爛好人。他崇尚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男兒大丈夫，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這一戰，如果張繡的力量比不過鄧宸，張繡的下場，未必好到哪裏去。所以鄧宸求饒，張綉沒有半點的憐憫，直接道：「鄧氏商行，必須覆滅。」

「張綉，你個天殺的狗官，我和你拼了。」

鄧宸見張綉如此決絕，心中憤怒，拔出腰間的長劍，就朝張綉刺去。

「找死！」

張綉眼見鄧宸殺來，右手一抬，手中的虎頭金槍瞬間便刺出。

「嗡！！」

鋒銳的槍尖，刺破空氣，掛着銳嘯聲，直取鄧宸的心口。

「撲哧！」

槍尖刺入鄧宸心臟，輕易就貫穿了身體。

「噗！」

殷紅鮮血，猶如泉水噴濺出來。

隨着張綉抽回長槍，鄧宸的身體，也是轟然倒在地上。躺在地上的鄧宸，已經失去了氣息，只是瞪大的雙眸，顯示出他內心的不甘。

張綉一槍殺了鄧宸，下令道：「鄧宸已死，降者不殺。抵抗者，殺無赦！」

隨着張繡的命令下達，還在抵抗的鄧家私兵部曲，一個個都放棄了抵抗，不敢再和西涼軍交手。他們原本就擋不住，再繼續抵擋，只能徒增傷亡。

人都有私心，誰都不想死。

所以，全部投降了。

鄧家的私兵紛紛投降，張綉下令把所有鄧家的人羈押起來，便查封了鄧氏商行。

顯赫一時的鄧家商行，覆滅！

張綉剿滅了鄧氏商行，就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徐庶處理，而他則徑直返回縣衙。查抄商行，清點錢財、地契和糧食，一系列的事情，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

到後半夜，徐庶才回來了。

徐庶來到書房，向張綉揖了一禮后，正色道：「主公，鄧氏商行已經查抄完畢。」

說完，他遞上了清單。

張綉接過後，粗粗一看，臉上忍不住露出震驚神情，說道：「單單一個鄧氏商行，在育陽縣境內，就囤積了十萬石以上的糧食，還有無數的田產和地契，當真富可敵國。」

十萬石，足足數百萬斤糧食。

這是極為恐怖的數字。

張綉辛辛苦苦的南下襄陽，一番折騰，也就是從劉表的手中，摳出了五萬石糧食。可如今，區區一個鄧家的商行，就搜出這麼多糧食，令人震驚。

張綉感慨道：「元直，有了查抄鄧家商行的例子，我都忍不住，想查抄其他家族的鋪子了。這樣的查抄，不費吹灰之力，卻能得到巨額的暴利。」

「主公不可！」

徐庶連忙勸說。

如果張綉真要對育陽縣的所有大族商鋪下手，那就犯忌諱了。僅僅是針對鄧家的商行，影響並不大，如果犯了眾怒，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張綉擺了擺手，說道：「元直放心，我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剛才只是說說而已。」

徐庶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張綉道：「我們得了鄧氏商行的糧食，接下來，你看要怎麼辦？」

徐庶略作思考，道：「卑職認為，眼下有三件事要做。」

「哪三件事？」張綉問道。

徐庶回答道：「第一，鄧氏商行被查封，南陽鄧氏極可能會有所動作。所以接下來，主公務必要派遣細作，打探南陽鄧氏的一舉一動。一旦鄧家有動作，才能立即知悉，做出應對。」

「第二，讓利於民。」

「主公麾下的兵力，所需糧食不多。從鄧氏商行收繳的十萬石糧食，拿出一部分賑濟百姓。分些糧食給百姓，從而得到育陽縣百姓的支持，百利而無一害。」

「第三，調整物價。」

「主公以雷霆手段，覆滅了鄧氏商行，城內的其餘商鋪大族，必定人心惶惶。主公下一道命令，勒令所有商鋪恢復正常價格。只要恢復正常市價的商鋪，都不計較前科，只看現在。」

「三件事并行，足以穩定局面。」

徐庶眼中閃爍著精光，自通道：「育陽縣的局勢得到穩定，內患無憂，主公就可以和龔都、劉辟一戰了。」

張綉聽完，也是點頭讚許。

徐庶的建議很中肯。

張綉仔細的想了想，便吩咐道：「第一和第三，可以同時進行。至於開倉放糧，賑濟百姓，這件事不能草率，必須要落到實處。」

徐庶道：「請主公明示！」

張綉吩咐道：「明日一早，安排士兵通知城內的百姓，讓他們於明日午時，在鄧家商行外集合，我要宣佈開倉放糧的事情。」

徐庶道：「明日一早，卑職就安排人執行任務。」

張綉點了點頭，關切道：「元直，雖說育陽縣一切都是百廢待興，都要重頭再來，但你也不必太過操勞。事情要做，身體也很重要。如果因為育陽縣的事情，就累倒病重，那就得不償失了。」

徐庶心中感動，說道：「主公放心，卑職無礙。」

「嗯，你注意便是。」

張綉提醒了一句，就讓徐庶退下。

張綉也是忙了一天，身體有些疲乏，便早早的休息。

翌日，清晨。

張綉早早的起床，待晨練結束后，才洗臉吃飯。一切忙完，差不多已經是日上三竿。他徑直到書房處理政務，等待着中午的到來。

這時候的城內，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有士兵敲鑼通知縣衙的決定。

宣佈通知的士兵，是兩人一組。

一人敲鑼，一人喊話。

這樣的通知雖然耗費成本，卻最為直接，也是最為快捷的。隨着一個個士兵在城內宣揚，育陽縣城內的百姓，都知道了張綉要開倉放糧的消息。

對百姓來說，這是大好事。

南陽郡戰事頻繁，百姓日子很清苦。城內的許多百姓，都是有上頓沒下頓，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如今官府要開倉放糧，他們都無比期待。

許多人一得到消息，就放下手中的事情，直奔鄧家商行去。

四面八方的百姓，匯聚在糧倉外。

在鄧氏商行外，聚集的百姓至少超過五千人。得虧鄧家商行外地勢開闊，能容納無數人，否則這場面很容易失控。

百姓匯聚，七嘴八舌議論著。

所有人，都等著張綉。

他們心中充滿了期待，希望能夠多得到一些糧食。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抵近中午，這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

張綉身着一襲白色長袍，足蹬長靴，腰懸佩劍，大步行駛而來。他來到鄧氏商行外，走上臨時搭建的高台，站在上面俯瞰四方。他環顧周圍一圈一圈的百姓，提起一口氣，朗聲道：「肅靜！」

聲音傳出，最前排的百姓紛紛安靜下來，也在示意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

不多時，周遭寂靜無聲。

所有目光，都落在張繡的身上，眼中儘是期待的神情。

張綉朗聲道：「鄉親們，本將是張綉，奉荊州牧劉表的命令，主政育陽縣。在昨天，本將查明鄧氏商行的鄧宸，勾結賊匪，哄抬物價。」

「鄧宸的舉動，導致百姓生活艱苦，有錢也買不到糧食。」

「其人，目無王法。」

「其心態，喪心病狂。」

「為了還育陽縣一個朗朗乾坤，本將調集軍隊，撲殺了鄧宸，查封了鄧氏商行。」

張綉繼續道：「查封鄧氏商行后，本將清點了糧食，發現鄧氏商行的糧庫中，足足囤積了十萬石糧食。鄧宸囤積了無數的糧食，卻不願意開倉賣糧，反而哄抬物價，增加百姓的負擔。」

「這樣的人，你們說，該不該殺？」

張綉開口詢問。

聚集在周圍的百姓，一個個都瞪大眼睛，臉上儘是憤慨神情。

十萬石糧食！

這得多少糧食啊。

想到平日裏，鄧宸摳門不願意多賣糧食，而且糧食賣得死貴。一個個百姓的內心，就升起無盡的憤怒，對鄧宸更有無盡的恨意。

「鄧宸該死，該殺！」

人群中，有百姓高聲吶喊。

「鄧宸該死！」

「鄧家的人都該死，不殺鄧宸，難以平民憤。張將軍誅殺鄧宸，是為民除害，張將軍威武。」

「張將軍威武！」

「張將軍威武！」

……

群情激動，百姓已經徹底站在張繡的這邊，都認可張繡的做法。對於百姓而言，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能吃飽穿暖，可鄧宸囤積糧食哄抬物價，這是自絕於百姓。

張綉憑此一點，削除了剿滅鄧家帶來的負面影響。誰要是拿張綉剿滅鄧氏商行的事情鬧事，育陽縣的百姓，首先不會答應。

這是民心民意！

張綉裹挾著民心民意做事，順天應人，是浩蕩大勢，不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