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浪沉浮去 第四十章 宏業如山嶽(完)

第一卷 大浪沉浮去 第四十章 宏業如山嶽(完)

魏宏業有一個裝滿肥肉的大肚子。

修顏涾也有一個裝滿了的肚子,不過裏面裝的是疑惑。

面對這個死胖子,他有太多的不理解。

他很聰明,至少比看起來聰明多了。所以他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你從哪裏來?」

魏宏業貼在隱形的牆壁上懶洋洋道:「淮南。」

修顏涾道:「九江郡淮南?」

魏宏業搖了搖滿臉橫肉的肥臉,兩片臉蛋兒如同水波來回蕩漾,道:「安徽省淮南。」

修顏涾道:「以行省區分地方,你是摩伏帝國的人?你是摩伏無雙國士的傳人?」

魏宏業還是抖著肥肉搖頭道:「別猜了,你能猜中我吃屎給你看。我不是來找你的,你先去把太白公子派來的刺客抓了吧,我找南宮有事。」

修顏涾扭頭對等候指令的長安衛吩咐幾聲,便對魏宏業道:「守衛長安是在下職責所在,南宮將軍是我朝重臣,請恕在下無禮,不能退讓。」

魏宏業攤手道:「隨便你吧。」

然後遙問南宮:「傅雨來找過你嗎?」

南宮點頭道:「昨日見過。」

魏宏業哭喪著臉道:「那完了,你這人的性格,你肯定沒跟他好好聊聊。」

南宮道:「如何算得好好聊聊?」

魏宏業道:「就跟那個帝缺一樣,說點雲遮霧繞的我懂你我理解你我愛你我和你一樣痛苦之類的就行了。」

南宮搖頭道:「不會。」

修顏涾卻突然插嘴道:「你說,帝缺?」

魏宏業白了他一眼,道:「別吵!」

然後對南宮道:「又被搶先了。晚來一步而已,惹多大麻煩。成長起來的迦樓魔王,你們大周基佬團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他。」

南宮並不理會魏宏業話語中那些聽不懂的事物,只是淡淡道:「我們有地仙神農。」

魏宏業道:「他活不到那一天。」

修顏涾道:「我們還有南宮。」

魏宏業道:「看情況吧,帝缺那邊也不是只有一個迦樓大魔王。據我所知那個睡不醒的造夢者就很克制南宮。」

二人還要發問,魏宏業連忙打斷道:「別問,問就是劇透警告。有些事提前做了反而會讓結果更難預料。我來之前問過,確認張老頭不會死才告訴你們晉納刺客的事。

「既然沒留住傅雨那我也該去下一個點了,現在還能告訴你們的就是既然南宮拒絕了傅雨,那麼帝缺應該就已經找上傅雨了。本來傅雨給你們長安一刀只是意思意思做個樣子,現在有帝缺那王八蛋在背後搗亂,你們這一刀就不好接了。不過現在的時間線已經出現了分歧,長安城來了個不該來的人,是福是禍我還不知道,反正我是你們這邊兒的,下次遇見就好好說話,別喊什麼妖怪了,不然我真的翻臉。」

說完轉身就要走,南宮解除禁制,問道:「既然你說以後還會再見,細枝末節我就不問了,只問一句你究竟是如何避開我和長安衛的耳目,無聲無息出現在我們身後?是我們防備有何疏漏?」

魏宏業並不答話,背對南宮一步踏出,龐大身軀轉瞬即逝。

眼見此人消失,南宮卻忽然心生警戒,一股掌風迎面而來,於他面龐寸縷處被無形金光阻隔。

卻見那去而復返的魏大胖子從南宮身旁憑空跌出,一陣翻滾後起身一邊甩著拍疼的手掌一邊跳着腳罵娘:「你這個逼崽子還敢還手!要不是你沒留下戰神傅雨,我們以後哪有那麼多麻煩事!人家傅雨第一個就是來找你,機會像雨點一樣往你身上打來你還能躲開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叫罵聲中,龐大的身形跳着跳着又忽然消失不見,留下南宮修顏涾二人面面相覷。

修顏涾沉思良久,才緩緩說出:「他……不冷嗎?」

南宮猶豫道:「這麼多肉,應該不怕冷吧……」

修顏涾道:「是……是嗎……」

……

夜幕降臨,長安城中萬家燈火。

這是雪后的第一天,也是最冷的一個晚上。窮人只要有家,都躲在家中不肯出門。而富人卻趁著這樣難得一見的景緻,身着皮裘出門賞雪。

「金枝裹銀裝,碧水染秋霜。」風雅公子哥在這樣寒冷的夜裏,仍然輕搖摺扇抹風弄月,彷彿背後冷得發顫的左手不是他的一般。

「好詩好詩。寥寥十個字,說盡了長安風花雪月。」身旁不少人嘖嘖稱讚拍手叫好,而那個搶先喊出這句不着邊際的評語之人,至少能被打賞二兩碎銀,叫那一眾手掌都拍紅了的圍觀人群好不羨慕。

可惜,今夜說足了風流,也沒有佳人掩面偷看的點睛場景。

實在是太冷了。

除了這些居心叵測借題發揮的風流名士,亦或是真的心懷天下想要和天下貧寒子弟共枕冰霜的儒道大聖,便再也沒有什麼人有這樣的閑情雅緻在這冰天雪地里談笑風生。

這一夜,修顏涾很開心,卻沒有再喝酒,因為這個夜晚並不輕鬆。晉納的刺客比迦樓刀更可怕,那些刺客無聲無息,防不勝防。最危險的刀是未出鞘的刀,最危險的箭是拉滿弓的箭。一旦敵人出手了,剩下的武力比拼只需聽天由命,而那些蟄伏在黑暗裏的敵人,才是最讓人擔憂的人。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隔着兩個國家的晉納,會千里迢迢來刺殺他們的張丞相。

大周何時,淪落到如此地步,任誰都想來踩一腳?

今夜的丞相府,或者說丞相宅,依舊只有書房一盞油燈微亮,那位老人傴僂的身影映照在窗戶上,不時晃動。

但是夜幕中,卻有數十身着輕簡藍衣的長安衛躲在暗處,仔細觀察著丞相府的風吹草動。

雖然同樣是藍衣,卻和沿街巡視的值班守衛不同,手足腕處緊束,行動起來悄聲無息。

與此同時,熱鬧的長興坊中,一聲尖厲的慘叫將這場虛偽的繁華生生撕裂。只見剛剛還在人群中高談闊論的風流公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胸口鮮血噴涌,倒地身亡。

是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侃侃而談,又都看着他血流不止,卻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是如何受傷,被何物所傷。

人群退散又不離去,迅速將公子哥的身軀圍在中間。三道因為夜幕而顯得發黑的藍色身影快速從人群中抽離,來到公子哥身邊。

一人俯身按向公子哥脖頸,片刻之後向餘下二人道:「死了。」

另外二人中有一腰懸令牌者,是這一支隊伍的帶頭人,沉思片刻,冷峻道:「恐是調虎離山之計,各回其位,等候指示。」

另一人卻道:「若是晉納刺客,不會殺無辜之人,恐怕消息有誤,應當立刻請求支援,防止殃及無辜。」

帶頭人問道:「你怎知晉納刺客不殺無辜?」

話剛說完,胸口竟也是血流不止,而那蹲在地上探查之人也隨之倒地。二人死狀和那位公子哥如出一轍。

藍衣長安衛再度隱沒人群,輕聲自語:

「因為我就是呀。」

竟是女子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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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天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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