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樵夫
洛寧看着梧桐。
後者也已然身受重傷。
是被秦薄衣的秋水劍意所傷。
與此同時,洛寧看向了秦薄衣,希望從少女那裏徵求來一些意見。
秦薄衣低頭看着銅鏡。
並沒有說話,直到她再次抬起頭,看見了洛寧的眼睛。
然後她沉思了一下。
「她說話很難聽。」
「那句話難聽?」
秦薄衣淡淡說道,「她說我長得丑,說你不會喜歡我的。」
洛寧說道,「既然如此,那確實該死。」
梧桐突然看着洛寧說道,「如果讓我活着我會報答你。」
洛寧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她之前要殺自己和秦薄衣之時的決絕,洛寧搖了搖頭,「我可以把你綁起來,然後交給宗主。」
梧桐看着他寒聲說道,「我不做俘虜。」
洛寧看着她極為認真的說道,「那你自殺吧。」
梧桐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說道,「好的。」
然後她又盯着洛寧看了許久,又看着地上的百魔棍,露出了一抹極為苦澀的笑,「你的劍借我一下,介意嗎?」
秦薄衣插嘴說道,「別用我的劍。」
顧長生躺在廢墟之中喊道,「用我的刀…用我的刀……」
洛寧在廢墟之中翻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顧長生那把已經卷刃了的長刀,雖然已經卷刃,可是有的地方還是無比的鋒利。
洛寧想了想,拿着刀走到了梧桐的面前。
然後他把刀遞給了梧桐。
梧桐把斷裂的百魔棍撿了起來,然後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伸手去接洛寧手中的刀,神情漠然,「謝謝你,」
洛寧遞刀的手還在半空之中,那柄刀被梧桐握在了手中。
她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寒芒,然後一道淡黑色的靈力瞬間注入了長刀,本來看上去重傷的身體竟然是湧現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力量。
梧桐這一刀是偷襲,距離洛寧極近。
如果事前沒有準備,根本無法躲閃。
可是洛寧有準備。
他退後了一步,然後秋水劍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光芒,梧桐手中的鐵刀翻飛而出。
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看着飛出去的那把鐵刀,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洛寧極為平靜的說道,「還是我動手吧。」
梧桐眼神未暗,「真的一點機會不給嗎?」
洛寧撿回了那把刀,淡淡說道,「給不得。」
梧桐閉上了眼睛,洛寧舉起了刀。
梧桐突然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洛寧皺眉。
「不許。」
梧桐突然一掌打在了洛寧的胸口,但是沒有靈力的包裹,只是普通的拳頭,她被震的接連倒退了幾步,然後再次坐到了地上。
洛寧似乎已經習慣,他刻意沒有去躲閃,然後他手中的刀舉了起來。
梧桐自嘲一笑,「我只是試試看看能不能打死你,你不介意吧。」
洛寧淡淡說道,「不介意。」
那柄刀終於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
梧桐這次徹底絕望了,她感受着這道刀意的籠罩,臉上生出無比的絕望,這便是死亡的感覺嗎?
……
……
在很遠地方的某座山間,有着一個砍柴的樵夫,他用的是跟洛寧極為相似的柴刀。
但是他每次只砍三棵柴。
左邊擔子上挑兩棵,右邊擔子上掛着一把柴刀和另一棵。
在劍淵第十三重山門那塊青石上的劍痕消失之後,劍淵的第十三重結界出現了一條縫隙,於此同時,這個樵夫抬起了頭。
他望着南方的天空。
神情有些着急。
然後他的身影便是在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出現,已經是在千里之外,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他便是已經到了劍淵的上空。
三百里劍淵盡收眼底。
但是他沒有心情去想着去看風景,他只是想着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閉上了眼睛,他仔細的確定了方位。
然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
……
……
青山頂上。
洛寧沒有落下刀。
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一開始他只是以為自己太累了。
他手哆嗦了一下,長刀掉落到了地上。
顧長生大喊道,「殺了沒有?」
洛寧淡淡回答,「沒呢?」
顧長生怒道,「怎麼這麼磨嘰?」
梧桐看着洛寧認真的說道,「你怎麼就非要我死呢?」
顧長生大罵,「快別廢話了,現在誰都救不了你,除非你能把魔君現在就給叫過來。洛寧,你要是不殺,等會我能站起來讓我殺。」
洛寧撿起了刀,淡淡說道,「馬上。」
他再次舉刀,但是手卻再次不聽使喚。
長刀又落地。
……
葉青本來閉着的眼睛此時不知道為什麼睜開了。
洛寧意識到了,這不是自己身體的問題。
然後他聽見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夜色之中藉著月光他看不太遠,但是卻可以看清楚大概。
這個腳步聲的主人離這裏似乎很遠,事實上也確實很遠。
他穿過了山腳下的易水,沒走一步,腳下的河水便是會凍結成一片堅硬的寒冰。
他挑着三棵柴,穿冰而來。
樵夫上了山。
然後看見了面前的這些人。
洛寧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一張淡黃色的臉頰,就像是世間最為普通的一個人,是那種混入人群之中都找不出來的臉,極為普通,看上去還有些老土。
像一個樵夫,也像一個農夫。
他挑着擔,身上就穿着最為普通的黃土布衣,腳下的布鞋上還打着補丁。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上去溫文爾雅,還有些土的可愛。
洛寧的額頭出現了許多細密的汗珠。
他的手開始顫抖。
這是一種真正的恐懼,一道無比巨大的壓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樵夫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他看着地上斷成兩截的百魔棍皺了皺眉,然後他放下了柴擔招了招手。
那兩節百魔棍飛到了他的手中。
他靜靜地看着,臉上有了一絲心疼的神色。
顧長生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殺了沒有呢?刀又掉了?」
……
然而除了寂靜之外,卻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葉青咬着牙,脊樑已經彎曲。
秦薄衣的嘴角再次溢出了一絲血跡。
然而從始至終,這個人就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只是走了上來。
樵夫看着面前的倒塌的這座茅草宮殿,神情之中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
然後他終於轉過了頭,看着洛寧和坐在地下的梧桐。
夜風驟亂。
梧桐聲音微顫:
「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