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至(本卷終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至(本卷終章)

天朝十六年八月八日。

秋至。

吉神宜趨:天恩。

宜:出行,出嫁。

忌:會親友。

……

洛寧沒有看黃曆。

他走的很慢,但是卻很平穩,他先是登上了最高的一座山。

他想去看看那在雲霧之中的十二重山門。

可是他終究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於是他不再去看,他轉過了身子,去守山劍嶺。

他踏上了那條大道。

於是他聽見了自己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音。

一個少女跑了過來。

她的短髮在空中狂舞,即使秦薄衣是識靈境九重的實力,但是這跑了百里的山路,也是靈力枯竭,上氣不接下氣。

「你幹嘛去?」

秦薄衣站在山上,她看着洛寧的背影,然後喊道。

洛寧轉回了身子,他看到了秦薄衣,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看來終歸是躲不過。

他什麼都沒有干,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秦薄衣,「你其實化起妝來很好看。」

秦薄衣有些緊張,她聲音微急說道,「你先上來,我化妝給你看好不好?」

洛寧平靜說道,「我要走了。」

「去哪裏?」

「去南疆。」

「你要走可以啊,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啊,今日成人試,你不去了嗎?哦對,你現在是長老,不去也沒有關係,可是你到底…到底去南疆幹嘛啊……」

秦薄衣的話語已經凌亂,自己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

洛寧看着她平靜說道,「我去找星隕閣。」

「那也好,只是,只是,只是你還沒搬家……」

秦薄衣努力想着還有什麼事情,可是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她獃獃的愣在原地,眼淚打濕了劍袍。

「你說過你要去第十三重山門,那樣你就離我近了。」

洛寧回答道,「我是說過,可是不是現在,我也許要走很長時間,但是我又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所以我就直接走了。」

秦薄衣問道,「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是的。」

少女的手緊緊的纏在了一起,她思索片刻,然後眼神明亮,「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洛寧淡淡回答道,「不好。」

秦薄衣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他曾經對她說過很好,她也對他說過很好,可是很好變成了現在的不好。

洛寧看着她眼神複雜,此去南疆,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帶她去的,可是如果真的讓她知道自己面臨的危險,她還會讓自己走嗎?洛寧想不透,所以他的眉微皺。

秦薄衣問道,「為何不好。」

洛寧說道,「我不喜歡短髮。」

「可是頭髮總會留長。」

「你不會化妝。」

「可是化妝這東西總會學會的。」

「你除了修行之外什麼都不會做,話也不會說。」

「這……」

秦薄衣語塞,「但是我可以跟在你後面慢慢學啊!」

山風驟亂,吹亂了洛寧的頭髮和秦薄衣的短髮,秦薄衣終於小心翼翼的又補充了一句,「那你還…喜歡我嗎?」

洛寧用手抹了抹眼角,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其實,是喜歡的。」

「我也喜歡的啊。既然都喜歡,為什麼一定要分開呢?」

秦薄衣的語氣帶着不解和疑惑,她不明白兩個互相喜歡的人為何一定要分開。

洛寧淡淡說道,「沒辦法,我也不想的。」

……

秦薄衣皺着的眉頭緩緩的舒展了開來,像是被吹皺的湖水此時恢復了平靜。

她愣了半晌,眼中的淚乾了。

她重新恢復了之前那般平靜的神態。

她問洛寧道,「當真要走?」

洛寧說道,「當真要走。」

「會回來?」

「會的。」

「何時?」

「不知。」

秦薄衣看着他腰間的柴刀皺了皺眉,然後她思索了片刻,從自己的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柄劍。

「這是忘川劍。」

她平靜的說道,「和我的秋水劍是一對。」

忘川和秋水。

望穿秋水。

洛寧伸手接過了長劍,他在易水寒的鑄劍錄之中見過這柄劍,這也是一把極為名貴的長劍。

雖說是一對,但是單論品質就是比秋水劍都要好些。

洛寧沒有拒絕,他接過了劍,背在後背。

秦薄衣又在儲物袋中摸了摸,摸出了兩個碗和一壇酒。

洛寧認了出來,酒是當初在紅塵閣的那酒。

而碗是周途在皇宮之上的大碗。

酒的名字叫做長梅酒,沒有女兒紅那般烈,但是卻像是山泉那般甘。

此時的酒不甘。

秦薄衣聞着味道只是覺得苦。

她緩緩的把其中的一個碗放到了洛寧的手中,然後另一個碗拖在自己的左手,她舉起酒罈緩緩的灌滿了兩個碗。

「當時在皇宮之中只覺得這碗很好看,便拿來了,酒也是偷偷去拿的。」

秦薄衣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敬你。」

她舉起了碗,學着自己見過的喝酒的那些人的樣子去敬洛寧。她看着這大碗,以為以洛寧的性格還會像之前那樣在天朝敷衍周途那般,講一番說辭然後把這碗酒倒掉。

……

她微微自嘲,舉起了酒碗。

洛寧看着她的眼睛,低頭。

碗中酒一飲而盡。

秦薄衣也喝盡了碗中的酒,她用手捂著嘴,接連咳嗽了幾聲。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還喝了這般多的酒,但是她不覺得這酒那裏好喝,她開始不理解為什麼世人都這般喜歡喝酒,被山風一吹,本該上頭的酒此時卻沒有讓她感覺到任何頭暈。

秦薄衣不悅說道,「這酒難喝,又苦又酸。」

洛寧說道,「酒本就是那那種味道,但是心境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

少年沉默片刻,補充道,「舉杯消愁愁更愁。」

她平靜說道,「勸君更盡一杯酒。」

洛寧沉默,然後說道,「南出劍淵…無故人……」

……

雲霧趨至,山雨將至。

他低頭拜謝。

「謝謝你。」

秦薄衣用手攏了攏自己的短髮,擠出了一絲笑。

「沒關係的。」

洛寧一拜到地。

「對不起。」

秦薄衣笑道,「也沒關係。」

洛寧歸還了酒碗,轉身走了。

……

她於是看着他走了。

這條路本來她和他那日一起走過。

但是今日夏天已過,秋已至。

夏走了,洛寧也走了。

她望着那消失在大道盡頭的洛寧,她臉色無比的平靜,沒有像洛霧霧那般哭出來。

「沒關係的。」

秦薄衣淡淡說道。

……

於是真的沒關係的。

天空聚雲,然後落雨。

雲如幕,輕雨如布。

這是劍淵的秋至的第一場雨,一場甚是寒冷的秋雨,三百里劍淵盡皆寒冷。

今日秋至。

秋至未至。

少年離山。

若即若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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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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