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輕衣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輕衣樓

祁天變了,不再是那個喜歡仗義行俠的祁天了。

比起以前,祁天更像一個普通男人了,一個在花叢中流連忘返的男人。

凡是有美人和美酒的地方,必然就會有祁天的身影。

他不再關心這世上有多少壞人,現在只關心今晚他躺在他懷裏的女人。

曾經受祁天恩惠的人都覺得祁天墮落了,然而礙於他恩人的身份,他們也不好當面說才能,只能在遠處暗自嘆息。

現在的祁天只會出現在一個地方:輕衣樓。

因為這世上最好的女人全在輕衣樓。

為了討好祁天,輕衣樓還專起了一座閣樓,名喚仰龍台,畢竟有祁天這樣一位當世高手坐陣,輕衣樓里的規矩就會顯得硬氣很多,對一些喜歡動手動腳的宵小之輩,總能起到一些震懾的作用。

祁天對這個奇怪的名字,倒不是很反感,在裏面住也是越來越舒心。

輕衣樓得名有些歷史了,自前朝開始,輕衣樓就已經享有盛名,閣中女子皆是才藝兼備。凡進入輕衣樓的男子無一不發我生伊未生,伊生我已老的感嘆。

輕衣樓的女子,只賣藝,陪談,絕不是下三流的風月的場所。

但內中的女子都有一項絕技,就算彼此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只是看一眼,笑上一笑,任何男人都會如同墜入熱戀一般,對其掏心掏肺,哪怕傾盡家產,也只有博伊人一笑而已。

離開的時候最悲慘,在輕衣樓前,一個痴男子抱着輕衣樓的門柱不肯撒手,身後兩個青衣樓的小廝,死拉硬拽也休想挪動他分毫。

那痴兒嘴裏還一直念著:「我不走,我要等芳鈴兒姑娘,她對我笑了,我再等等她一定會見我的,你們別想趕我走。」

其實當時與他陪談的女子並不是芳鈴兒,芳鈴兒不過恰好從那門前路過,她天生面帶一絲嬌笑,任誰看了都覺得心中無比欣喜。

加之芳鈴兒本就是這輕衣樓里的台柱子之一,堪稱絕色,這似笑非笑的一瞥最是要命,頓時讓這痴兒就地失了魂。

雖說輕衣樓是賣藝陪談之地,但是輕衣樓主為了生意還是特意在樓前立了一塊曖昧的碑詩,而這首碑詩中也是輕衣樓得名的由來,好多青年才俊也是因為這首曖昧的碑詩,才踏進青衣輕的,然後進了樓就被這些鶯鶯燕燕,驚得忘那麼曖昧的想法,總覺得要是有與其中一個談上兩句知心話,但是不枉此生了。

詩文原文如下:

翠羽流蘇帳,春眠曙不開。

羞從面色起,嬌逐語聲來。

早向昭陽殿,君王中使催。

堂上青弦動,堂前綺席陳。

齊歌盧女曲,雙舞洛陽人。

傾國徒相看,寧知心所親。

香氣傳空滿,妝華影箔通。

歌聞天仗外,舞出御樓中。

日暮歸何處,花間長樂宮。

宮女還金屋,將眠復畏明。

入春輕衣好,半夜薄妝成。

拂曙朝前殿,玉墀多珮聲。

朝日照綺窗,佳人坐臨鏡。

散黛恨猶輕,插釵嫌未正。

同心勿遽游,幸待春妝竟。

許多痴心浪子在這碑文前,常常久立而不去,出神之處,廢寢忘食。

尋常人看了可能還並不會生出多大的聯想來,但唯讀書人中此詩之毒最深,而且學問越是高絕者,所中之毒越深。

輕衣樓自從立了這碑詩之後,往來輕衣的樓的讀書人,比趕考的還多,而且讀書人中還流傳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說法,凡是入了輕衣樓,離開之時,若是不能掉兩滴相思淚,那定然是薄情寡性之人。

所以在輕衣樓前,總能看見成堆的讀書人哭作一團,有可能是為了不同的姑娘,也有可能是為了同一個姑娘,但總之這些相思血淚都是為了姑娘而灑的。

輕衣樓佔地很大,約有幾十畝之多,周邊的人們也稱之為輕衣城。

輕衣樓大門處是一條寬大的廊道,客人只要從小廝那裏領上一塊紅木牌子,便可進入。

進門開眼便一個大大的院落,院中浮動着一點暗香,在鼻子音若隱若現,極盡調戲之能。

輕衣樓的姑娘都有一個稱呼,棋談姑娘。

各個棋談姑娘便隱身在這大大院落後面,人客拿着各自的牌子,自尋心儀的姑娘去了。

棋談姑娘門房設得很窄,僅容一人通過,這也是有講究,以門立規矩,棋談姑娘每次只接待一名客人,不管你是武林豪紳,還是王宮貴族,都得在外面等著不能進去打擾,好在輕衣樓足夠大,棋談姑娘也夠多,所以一般不會出現擁擠的情況。

但是在台柱子的門口,卻總是坐滿人間的痴情郎。

比如芳鈴兒姑娘的門口,今天就擠滿了人,個個滿面春風,打扮得像是要去看心上人一般。

按照往前來說,芳鈴兒門前的專職小廝聞四,看見這種情況,肯定會高興得笑到牙疼,只要隨便與他們說些芳鈴兒的生活鎖事,都能從他們手裏拿到不少的賞錢,比如他曾經告訴過一個書生,芳鈴兒姑娘早上吃了些什麼,聽見什麼好玩的事,笑了一場,書生聽完甚是滿意,口中大嘆:我妻生當如此!隨手就丟給聞四一錠孟金做賞錢,一錠孟金可是聞四一年的工錢啊,當時聞天嚇得眼睛都花了,從那一天起,聞四就經常跟這些痴郎們,賣弄一些芳鈴兒姑娘的無傷大雅了小情趣,空手出門,在芳鈴兒姑娘門前,總能賺個盆滿缽滿,在門口排隊等候的人越多,他的財路就越廣,但今天的聞四卻是一點高興勁也看不出來,人越多,他就越不開心,因為有個天大的難處。

芳鈴兒姑娘今天不在。

這些痴情郎在門口,也只是「空守閨房」而已。

聞四在門口口水都說幹了,雖然沒有見到芳鈴兒姑娘,但每個人面上都是喜滋滋的,就跟姑娘就站在他們眼前跟他們有說有笑一樣。

哪怕聞四在邊上已經不管不顧地大聲嚷起來了,他們依然沒有聽清聞四在說什麼,他們的眼睛裏,腦子裏,心裏,只有芳鈴兒姑娘。

那芳鈴兒姑娘去哪兒了呢?

仰龍台中,貴比孟金的琥珀香,燃出一縷縷淡淡的白煙。

白煙之後端坐一個比白煙還白的姑娘,姑娘手裏拿了一個葡萄,正在剝葡萄。

葡萄皮薄,一般人沒什麼耐性,輕易難剝,但心靈手巧的她,靜得像一面秋湖一般,特別是那雙水靈動人的眼睛,就像是隱藏在湖底慢慢涌動的泉眼。

仰龍台閣樓的窗欞上,卧著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年青男子,正在眺望遠方。

姑娘剝好了葡萄,蔥白玉手,舉起晶瑩剔透的葡萄,聲音清甜,向男子問道:「吃么?」

男子搖了搖頭。

姑娘也不生氣,自己剝的葡萄,若是輕易送了出去,還真有點捨不得,如今他不要,倒是成全了自己。

想到這裏,姑娘粉玉般的臉上,浮出一抹淺淺的笑,隨即小口微張,將葡萄輕輕放了進去。

剝葡萄真的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要極其小心,隨時都容易弄破果皮,但是最後將葡萄放進了嘴裏的一瞬間,那種細細的甜,也是先苦后的甜,若是別人剝好,送與她,反而卻品不出這般滋味了。

姑娘一邊回味着難得的葡萄滋味,一邊說道:「我們樓主曾經說過,我們輕衣樓其它是間醫館,專治江湖傷心男兒的心病,不管他有什麼傷心事,在輕衣樓里全都能忘得一乾二淨。」

姑娘拿着眼睛瞟了一眼男子,男子依舊望着窗外,毫無反應。

姑娘有些氣惱了,小臉輕輕鼓了鼓,平日裏自己說一句,別的男子都應上一萬句的,這位倒好,生生是個不動不笑的泥菩薩。

姑娘沒放棄,繼續說道:「你可以知道這輕衣樓里,心病最重的人是誰?」

男子終於回話了,不過還是望着窗外沒有回頭:「莫不是我吧?」

姑娘終於等來一聲回應了,臉上笑若幽蘭:「還真就是你呢,不然樓主特易把我安排過來做什麼,當然專門醫治你這位重病患了。」

男子笑着搖了搖頭:「我沒病。」

姑娘很是肯定地說道:「我們樓主說你有,你就肯定有,我們樓主的手段,你是沒有見過,我曾經見過一個高傲的劍客,看起來也挺正常,說話待人接物,看不出一絲毛病,結果我們樓主說他有病,樓主請他進了雅室密談,半個時辰后,那個高傲的劍客就低着頭,垂著腰從雅室里逃也似的跑了出來,臉上曾經有的高傲鎮定,蕩然無存,看樣子倒是像病得不輕咧。」

男子問道:「我進輕衣樓這麼久,為何從來沒有見過樓主,樓主這般禮遇我,我若是不能當面道謝,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姑娘回道:「我們樓主腿腳也有些不方便,也不輕易見人,他總說和一個人的第一次見面,一定要選好時機地點,若是在錯誤的五行風水中相遇,必然會為彼紫帶來災禍,可能他還在等什麼時候風水變好了,才出來見你吧?」

男子笑了笑:「你們樓主倒是個有趣的人。」

姑娘道:「樓里的姐姐妹妹都這麼說,我們能遇樓主這樣的人,也算是彼此天大的福份了。」

姑娘似乎想起自己當年差點被賣進妓院的舊事,那時如果不是樓主及時出手相救,她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像這樣有閑心剝葡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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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仙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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