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曾經的王

第八十五章 曾經的王

李鳳涼要用易水劍意做最後一搏。

雖然他的個人能力不足以左右這戰場上的走向,他卻還是要搏一搏。

但是此時的周途攔住了他。

周途望着他忽然說道,「雖然我很想跟你一起站着死,但是如果有不死的方法,你想試試嗎?」

李鳳涼看着他的眼睛問道,「我不信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

周途看着他忽然說道,「其實,我認識鳳尾營的王爺。」

李鳳涼低頭不語。

周途看着他說道,「這是我大周欠他的,不是你欠他的,所以不需要你來還債。」

李鳳涼抬頭看着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忽然說道,「你有把握嗎?」

周途笑道,「我不知道。」

李鳳涼又說道,「你應該知道。」

周途又笑,「我現在只是馬倌。」

李鳳涼沉默了,他忽然認真說道,「你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暴露了,會是什麼後果。」

周途也笑了,「為了大周的百姓,我只能試一試。」

李鳳涼看着他,忽然站起來了身子,然後一躬到地。

他已經知道周途究竟要做出怎樣的選擇了。

他是曾經的皇帝,現在尹山河只是為了報仇,而他恰好是那個能化解掉尹山河仇人的人。

雖然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但是他只有試一試。

周途感受着冰冷的夜,忽然有些不甘心。

因為他不想死,他還想重新回到天朝之中,還想看看那天朝避暑山莊那朵自己極為喜歡的花朵。

他還想再東山再起。

但是此時不行了。

即使他曾經是個皇,但是現在也別無選擇。

李鳳涼低聲說道,「皇上大義。」

周途笑道,「我是馬倌。」

李鳳涼說道,「你現在也許可以當一個好皇帝。」

周途接着笑道,「我也想,可是沒有機會了。」

他忽然又看着李鳳涼問道,「你彷彿一點都不驚訝我的身份。」

李鳳涼想了想然後忽然低頭說道,「那日你來當兵,其實我就已經知道了。」

周途不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鳳涼說道,「因為那日雖然你說自己是窮人,但是眼神之中的光卻是不解的,你沒有意識到是你自己的問題造成了他們的窮困。」

周途回答道,「我現在知道了,內政不禁要廉明,外政還要剛硬。」

李鳳涼嘆息說道,「太晚了。」

人群之中的歌聲漸漸的弱了下去。

他們準備起來,進行最後的守。

但是此時,卻有一個人站在他們的最前面。

這個人不是李鳳涼,這個人是李鳳涼的馬倌。

人們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

之前周途在刷馬的時候嘲諷問着他當皇帝什麼感覺到那名士兵此時已經斷了左臂,他坐在一旁,盯着周途。

周途看着他微笑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我說知道當皇帝很累嗎?」

那士兵顫抖著搖頭,但是卻是沒有再此時說話。

周途似乎如釋重負,聲音卻止不住的顫抖。

大地惶惶,馬嵬關以北,便是他曾經的封土。

他拔劍插在了地上。

他平靜說道,「朕去死了。」

他用的是朕,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對自己的稱呼。

李鳳涼默默的看着他,那幾百名軍士都在默默的看着他。

他們彷彿明白了什麼。

這個人曾經是他們的皇帝,但是現在卻在這裏跟他們流着一樣的血,遭著一樣的罪。

他們彷彿知道這個人準備去幹什麼。

月光彷彿不再那麼明亮。

光凝如冰。

霜降。

霜終於降了。

在這霜降之時,他們的血本應該是冷的。

但是卻在此時無比的熱。

周途說完了那句話,於是向前走去。

有飛箭在他的耳邊劃過,然後落入地上,插到了不知名的某一具屍體之中。

他在這天地之間,彷彿最為孤寂的帝王。

但是此時的他,只是最為不知名的馬倌。

遠處的蠻軍開始衝鋒。

明亮的月光彷彿壓在他的頭頂。

蒼茫的大地流着血,彷彿在給他送行。

他站在了一小股周軍的最前面,望着那蒼茫的屍山血海和面前鋪面而來的蠻軍。

他大聲喝道,「我要見尹山河!」

「我要見尹山河……」

「我要見……」

……

他的聲音在這荒原之上回蕩了開來。

洛水的寒氣沒有帶走秋的清寂。

只是讓它更加冰冷。

蠻軍站住了腳步。

他們愣住了,停止了放箭,停止了衝鋒。

他們的面前沒有周人的軍隊,只是在此時站着一個人。

一個普普通通的穿着馬倌衣服的人。

但是這個人的腰板很直。

這個人的眼睛很亮。

這個人站在那裏,有着帝王氣。

他大聲喊著要見尹山河,所以早已經有着騎兵去通報。

……

……

周途站在天地間。

他站成了一柄劍,筆直的劍。

他的眼神無比堅定,比劍還堅定。

他看着那茫茫的蠻軍,他的耳邊彷彿響着那馬嵬關中中秋節人們歡樂的笑聲。

彷彿響着那孩子不聽話的哭聲。

彷彿響起了某家女子和丈夫吵架的聲音。

又彷彿響起了某家老人教訓孩子的聲音。

這些聲音在平時聽來應該是極為難聽的。

但是此時他只是覺得無比幸福。

事實上,也正是那般幸福。

他的大周;他的國家;他的疆土;他的子民;他的天下;他的功績;他的錯誤……

這一切也許都是那麼幸福。

但是現在這些幸福都要沒了。

他開始回想,回想下跪究竟是個什麼感覺,回想下跪求人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但是他搜遍了自己的大腦,最後都是沒有找到這相關的感覺。

因為他出生就是帝王的命,都是別人來求他,他從來沒有求過別人,但是好在他看過別人求他。

騎兵已經進去報告尹山河。

那些蠻軍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他們瞪着這個馬倌,默默的等待着尹山河的回話。

清風硬冷。

他摘下了自己頭頂的馬倌帽子,於是髮髻披散下來。

清冷的風吹得他的臉無比僵硬。

他伸手,搓下來了臉上的血痂,露出了他本來還算可以的面容。

他回頭,看着那座雄偉的關城,看着關城上的士兵,看着關城下的殘兵。

他忽的朝着整片天地跪下。

彷彿天地間就剩下了他自己。

他磕頭在地。

面對的是整個蠻軍。

他的聲音如同夜風,嗚咽如訴,但是卻在此時無比的堅定。

他的聲音震得朔旗飄搖,籠罩了大部分的蠻軍。

他的聲音悲涼無奈,又有着不甘。

月落在他的臉上,終於送去了那片聲音。

光驟凝。

聲起一經。

……

……

「大周先帝周途……」

「前來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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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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