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恍然百年 永恆之心

龍虎山下一座幽靜的院落，一身綠衣綠瞳少女靜靜的望着池塘發獃，垂柳婆娑，波光粼粼，宛若一副寫意的山水畫。

「來嘗嘗吧！龍虎山雖然不禁吃葷，但這糕點卻是我最喜歡的！」

說着食盒打開，裏面隨意的擺放着幾塊晶瑩剔透的糕點，沒有特意點綴的意思。

陳朵並未動手取糕點，而是靜靜的望着自己面前身材高大的青年，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這個小院就是哪都通公司為陳朵準備的監獄，作為蠱毒聖身，隨便泄露一點蠱毒對別人都是致命威脅，所以她必須單獨關押，還需要強大的異人鎮守。

藉助秦凌的名義，直接把她扔給龍虎山無疑是個好的選擇，起碼不用再她身上浪費太多精力。

「你的情況很特殊，以後我每個月都會來看你一次，給你慢慢冶療。」

蠱毒已經與她的生命融為一體，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就算他醫術不錯，但暫時壓制她的疼痛還是能做到的。

這天以後，會在每個月固定時間來見陳朵，其餘時間都在龍虎山上修鍊，不再考慮下山的事兒，就算老天師有意讓他跟其它異人勢力接觸，也都被他拒絕。

作為一個修鍊者，或許優點不多，資質普通，但卻足夠專註，他能全心全意不聞外物的修鍊十年，同樣也能再修鍊第二個十年。

用半年的時間把皮膚淬鍊，但完全修鍊成練氣入肉竟然花費五年，距離老天師還差的遠。

但到了這種層度時，他的覆體金光已經可以像老天師那樣，完全收斂到體內，體表只留下一層薄薄的金光，但防禦之強卻穩如泰山。

在此期間外界也發生巨大的變化，完全成了八奇技傳人的時代，各大派的傳人皆淪為陪襯，他們才彷彿天地間的主角。

張楚嵐也越走越遠，不再是那個心思縝密的大學生，而是成長為異人界為數不多的強者，但他已久未能查出馮寶寶的身世，一切依舊被迷霧籠罩。

又過了十年，將近四十歲的他已經把金光咒練氣入肉境界練透，摸到練氣入髓的門檻，這正是老天師所在的境界。

剛好被冶好蠱毒聖身的陳朵出獄，拜在他師傅趙煥金門下，成了他的師妹，進入龍虎山天師府。

而這一年異人界發生一件轟動所有人的大事兒，馮寶寶的身份曝光，一個足足活了一百多歲卻是少女模樣的古人，瞬間引爆所有勢力。

緊接着徐三、徐四兩兄弟被人重傷，差點被廢，幸虧得公司庇護才撿回一條小命，而已經聞名異人界的張楚嵐帶着馮寶寶亡命天涯。

一時間不止國內的異人，全球的各個組織都在發瘋似的找他們，長生之秘就在眼前，任何人或勢力都不可能放過。

老天師本打算親自下山接回張楚嵐，可惜十五年之後他已經老了，不再是那個壓服天下異人的天通道人，「一絕頂」總歸還是人，不是仙，已經老的打不動了。

也就是在那一年，十五年未出龍虎山的秦凌下山了。

四家、五門、六派、全性，凡是有名有姓的異人勢力，一家接着一家，四十七歲的秦凌一一拜訪。

從此之後一道新的陰影再次籠罩在所有異人頭頂，本以為老天師老后又機會冒頭的野心家再次被打入谷底。

十佬很強，兩豪傑也很強，但他們彷彿有看到曾經熟悉的身影，那個讓人一代人絕望的天通道人，絕頂雖然換了，但卻不是他們。

國內的異人勢力他還會很客氣的上門拜訪，而國外的，顯露出的狠辣完全不像一個出家人，任何鬼神秘術、奇功異法，在接近大成的無漏之體面前都毫無作用，絕對的力量將他們一一碾壓。

所要的要求也很簡單，不允許老天師那一輩的人出手。

十五年過去，張楚嵐已經不是小孩子，他為這一天準備很久，是死是活總歸是他的命，天師府雖然是道門魁首，但也攔不住人對永生的渴望。

異人界這場堪比甲申之亂的混亂持續了足足三年，最終張楚嵐和馮寶寶徹底消失在世間才慢慢平息下來。

不過這也只是表面平靜，不死心的人已久不知凡幾，這可比八奇技吸引力更加恐怖的多。

又過了五年，儘管老天師功力高絕，卻再也撐不住，將天師度傳給張靈玉后道化，此後老天師那一代的老人跟着相繼離世，漸漸被人遺忘。

在時間面前，一切的爭鬥，一切的權謀都毫無意義，終歸不過是黃土一杯。

天師去世的那天，儘管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但他還是認出喬裝打扮偷偷而來的張楚嵐，但卻沒有與他相認，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

……………

明明每一天的時間都是相等的，都是十二個時辰，但隨着年紀越來越大，總讓人覺得它流逝的越來越快，快到讓人來不及停下來思考，來不及回首往事。

熟悉的人，陌生的人，一個接着一個，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在以相同的方式跟他告別。

乾鶴師伯在老天師去世后不久也離開，接着是其他師叔、師伯，趙煥金告訴他真正的死亡一點也不可怕，之後笑呵呵的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什麼才是長生？怎樣才能長生？」

秦凌知道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修鍊到練氣入髓境界的金光咒並未讓他長生，眼角的皺紋可以看出他也已經老了。

不由自主的想到馮寶寶，這個世界上唯一獲得長生，或者說暫時獲得長生的人，她與別人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老天師曾經告訴過他，「肉體長生易得，心的長生難求」，當人類開始學會思考，學會記住一些對自己影響的事後，就已經絕了長生之心。

人這一生就如同一堆薪柴，慾望即是點燃這堆薪柴的火焰，少年時對遊戲、長大的慾望，青年時對異性的慾望，中年時對功成名就的慾望，老年時對親情的慾望。

當體驗到人生百態，人類慾望會慢慢消減，即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憤怒，也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歡喜，因為同樣的經歷已經太多太多。

最後連動一下的慾望都沒有，此時即便長生與一塊會自我繁衍的肉堆已經沒什麼區別，心已經變成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那生與死又有什麼界限？

他依稀記得有人說馮寶寶的靈魂被人動過手腳，大腦的某些地方被切除，炁變成無色。

而馮寶寶活了上百歲心智依舊如同少年，這明顯不正常，正常人類的心智會隨着時間成長，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馮寶寶才能活了這麼長時間吧！」

因為她的心永遠不會成長，也談不上變老，讓她永生的人或許也正是想到這一點，才對她的大腦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