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澤水之局（2）
「是。」兩個人從窗戶一躍而出，在泉州城的房頂之上攀走。
邵子牧把衣襟上的最後一顆扣子扣住，轉身走向窗邊，看向鳳城的地方。
那個病弱的男子，還真是不可小覷。之前在平城黎將軍府猝不及防的就給了他一拳，並且指着他鼻子，大罵說如果葯葉兒有事，他此生此世都不會原諒他。而且會用盡一切辦法阻止他一統幽荒。
那日他來尋他，又是直言不諱提及了龍城那場叛亂的鎮壓。
他居然連他故意放走邵天翊的事情也能猜出來……那個男子聰慧超出了他的想像。
到底是哪裏讓淦祈窺見了一些端倪？是從一開始淦祈就知道他的打算？是從知道他帶着單清雪去了邵天翊的府邸開始？
還是……
邵子牧的眼底有無數暗光流過，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卻沒想到依然有人可以洞悉。
既然那個男子跟着她去了朱雀帝國，那必然也會助他成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對於他們四聖王族來說，是最好的結果。而且他隱約覺得，這也是那個人想引導的最終的結果。
現在他需要回去確認一件事，那件事他只能去找青龍塔里那個世外高人確認。
但是邵子牧又猛然想起另一件事，他的父皇，現在正在龍城裏等着他歸去。他或許應該先去把這個棘手的問題給解決了。
一想到青龍帝不擇手段的想要葯葉兒死，邵子牧的心裏就生出一絲厭惡之情。他知道他的父皇是怕他一統幽荒的大道上有阻礙，想替他掃清障礙，卻忘記了這條路，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在前行，他不需要任何人來多事。
要不要回去接了帝位？
在葯葉兒墜崖失蹤的的那一個月里，在他在泉州城養傷的這段時間裏，這個問題在邵子牧的心中纏繞了許久，似乎現在這個局勢，最適合他接過青龍帝君的位置。如果他想，他就一定能接過來，而且名正言順。
但，他也清楚，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他就要肩負起一個帝君的職責。那些職責裏面包括生兒育女，為青龍王族繁衍後代。
但，他心中總有割捨不下的東西。
最少，現在他還放不下。
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心裏總還是抱有一絲希望。他不是如此輕易認命的人，但是葯葉兒卻是那個讓他不得不認的命。
想到這裏一絲惆悵緩緩浮現在他心頭，好像每次遇見與那個女子有關的事情，他的心裏就會被各種無法言說的情緒佔滿。
不知道為什麼，從遇見那個女子第一天開始，他就經常這樣無法自控。
邵子牧搖搖頭，想甩開這種不好的情緒。
水芯已經扣門而入，把準備好的藥丸遞了過來，「五少爺，這些藥丸一天兩顆，早晚各一顆。回到了龍城，可以派人去龍城的荀金藥房去拿葯。我已經讓人帶話去龍城了。」
「多謝。」邵子牧接過那個裝藥丸的小布袋揣在懷裏，他抬眸看着水芯，「葉兒那邊，你們多照拂著點，她回去，肯定會有許多麻煩……」
「五少爺放心罷，」水芯知道邵子牧想說什麼，「谷主從來都不是一個需要別人操心的人。她有自己的主意，也足夠強大。」
邵子牧輕輕笑了笑，不再多話，「我走了。」
水芯微微欠身，「五少爺慢走。」
邵子牧從後門出了荀金藥房，黑風與邢武都在後門等着他，他拉過韁繩，翻身上馬，朝着天際那一輪紅日進發。
*
邵子牧此次回龍城，走的是西境路線，因為從泉州城出發，以西一百里地就有一條橫穿青龍帝國的水道——澤水。
澤水從青龍帝國的西邊，一路蜿蜒而下，直到龍城附近的小鎮，而且是順水，自然是比邵子牧他們走陸路要快上許多。
現在他需要與邵天翊爭奪時間，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不能把時間全部都浪費在行程上。
但……
邢武揚了一下馬鞭，胯下的馬稍微走快了一些，他追上邵子牧的馬。
他們還在泉州城裏前行，從西門出去，穿過西早市。哪怕是太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西早市依然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邵子牧一行人前面有太多的貨車、人群、貨架阻隔，所以他們只能一邊避讓，一邊緩慢去前行。
邢武追上邵子牧，壓低了聲音道，「主子，我們真的不能換個地方走嗎？」
邵子牧微微側目，沒有說話，但是嚴肅的神情已經告訴邢武，他不打算換條道路。
邢武不想放棄勸說，依然把頭湊過去，說道，「主子，從泉州西門出去到澤水，中間會經過同嶺，那山嶺有一條幾里長的夾道，兩邊山岩陡峭，極其容易設伏啊！而且，往前走，還有幾里的密林，上次主子去荀葯谷，從密林過，差點把命舍在林子裏！為了趕時間，舍了命，真的得不償失啊，主子。」
邵子牧拉着馬韁，單單看着前方，「你怕死？」
「屬下不下怕死，但是這樣毫無防備的死法，實在是高興不起來。」邢武皺着眉。
邵子牧回道，「上次我冰毒在身，壓制了青龍之力，他們若是能在那個時候殺了我，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天不絕我，這次再想殺我，呵，恐怕沒那麼好運了。」
邵子牧的眼底漸漸浮現了一層血紅的殺意。
邢武看着邵子牧的表情，心中輕嘆，主子這睚眥必報的性格真的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但是邵子牧的這句話也告訴了邢武，他就是要走那條極其容易設伏的同嶺，給那些對他有異心的人伏殺的機會。
一年前在荀葯谷外的密林里，那一場刺殺的仇，他還記在心裏沒有忘記。
過去的那一年裏，發生了許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確認，那就是，荀葯谷外那場讓他身受重傷的刺殺既不是邵天啟所為，也不是邵天翊所為。
龍城奪嫡最後的結果，讓他知道了那場荀葯谷外的那場刺殺的始作俑者——西境白虎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