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華城豪賭（6）
來北境黑金市之前，金芯繞道去了一趟鎮王府拜見邵子牧，邵子牧在書房見了金芯。
「金芯見過殿下。」金芯來到邵子牧書桌前，抱拳行薄禮。
邵子牧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金芯回來找他，抬眼看向金芯，「此次來，可是來問本王要東西的？」
金芯見邵子牧如此直接，哈哈大笑，「殿下當真是玲瓏心思，我心裏想的什麼都瞞不過殿下。」
邵子牧從懷裏拿出兩塊匯財錢莊的紫金牌，放在書桌上，「一年前水舞祭上，你算計本王的紫金牌，就是為了今天而用的嗎？」
金芯不置可否，上前一步收下牌子，「其實，沒有丫頭授意，我確實也早就在北境黑金市裏安插了人。我一直都有收黑金市的心思，只是並不是當務之急，所以一直緩著沒收拾。」
邵子牧抬眸看着金芯，長眉微挑，「黑金市可以給你，但，你不要多嘴。」
「殿下以為，我不說，丫頭就不會知道嗎？這城裏的聰明人，可不止我一個。」金芯似笑非笑。
「金方公子在商言商，本王與你的交易很公平。」邵子牧慢聲回道。
金芯不是蠢人，他當然知道邵子牧無條件的動用匯財錢莊的力量幫助他，必然是要與他交換條件。
龍城裏，他幫邵子牧安排了兩萬流民，邵子牧承諾免荀金藥房三年稅。
泉州，他借邵子牧的口、泉州的兵，收了鳳家與南境黑金市，完成了多年的夙願。他回饋了匯財錢莊三十萬兩白銀，邵子牧則藉機在朝堂之上收穫了好名聲。
現在邵子牧又無條件的把紫金牌給他，讓他把黑金市收入囊中，只是讓他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
仔細想來，邵子牧要求的這件事，無損於荀葯谷的利益，那他自然是不會多嘴。
畢竟黑金市的賭坊生意，是他一直想染手的地方。
雖然邵子牧沒有明說，但金芯猜的出來，他把黑金市收了，邵子牧必然會從裏面得到好處。
而邵子牧現在所期望的事情，無非就是爭奪儲君之位。
所以邵子牧如此執著黑金市的事情，必然是跟王儲有關。
操控藤原胞弟毒害藤原，讓其冒名頂替藤原繼續經營黑金市的目的，無非就是斂財。邵天啟斂財的手段，金芯心裏門清。
那麼……
斂財這件事把二皇子邵天啟排除在外，這黑金市，必然是跟三皇子邵天翊有關係了。此時，金芯去收了黑金市，無異於是斷了邵天翊的財路。
金芯眸光清冷的看着這個坐在龍城裏運籌帷幄的帝國王爺，心中忍不住的感慨——前斷朝綱，后斷財路……邵子牧做事還真的是不給別人留一點翻身的機會。
一個是商界鬼才，一個是匯財錢莊的金主。
一個早就想插手賭坊生意，一個早就想斷了邵天翊的財路。
一個安插人手謀劃了全部的局，一個不想分神做這些小事。
所以這兩人從見面開始就是一拍即合，一個出錢，一個出力，通力合作最後雙贏。
邵子牧對於金芯如何收黑金市，心中早就列出了許多可能。以金芯的性子，他自然是準備用一個花費最少、最有效率的方法。
一年前，水舞祭上，金芯故意坑他匯財錢莊的紫金牌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邵子牧只是稍微聯想了一下，就明白金芯打算如何收黑金市。
邵子牧看向金芯，很是惜才的說道，「你若不是個商人，本王倒是可以給你謀一個銀戶官的差事。」
金芯欠身行禮，爛漫一笑，「殿下抬愛，我只願給丫頭賺錢。」
邵子牧見金芯絲毫不為官職所動，便不再多言，閉目養神。
金芯識趣，悄然退出。
邵子牧心中一池清波蕩漾——荀葯谷里的人，還真是有趣，一個看似唯利是圖的商人，居然會有如此忠誠。
*
「你說什麼？！」藤老爺子聽了長富坊大管家的彙報，立即砸了手上的杯子，「你們這幫蠢貨，金方都認不出來嗎？」
大管家額頭冒汗，「老爺子，就算是認出來了，誰能想到他能贏到十萬兩的賭資啊？這帝國境內大小賭場，誰見過金方公子的身影啊。」
藤老爺子手止不住的顫抖，金方居然為了黑金市派殺手去刺殺荀葯谷的事情，不遠千里的從南境追到了北境？這個男子當真是睚眥必報！
大管家見藤老爺子不說話，一時之間也不敢亂出主意。
藤老爺子心裏閃過無數個年頭，隨後問道，「金方是如何上的長富坊五樓？」
大管家聽藤老爺子這麼問，居然愣了一下，對啊，金方公子從來不出入任何賭坊，不要說賭術了，他恐怕連賭桌上的規矩都不明白吧？那他是怎麼贏了十萬兩白銀上的五樓？
大管家猛然想起，似乎從方才開始，二樓一直跟着金芯的那個名叫蕪娘的賭女不見了？
「好像是一個名叫蕪娘的賭女幫金芯贏的……」大管家回道。
「幫？」藤老爺子眉毛一挑，「你是說，那十萬兩白銀，並不是金方靠自己的本事贏的？」
「那是肯定的啊，最後那一庄，三個千手共同出千，庄手開盅出千，金方在桌上，早就被邊上的弟兄們盯了個嚴實，他若出千，邊上的弟兄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他出千，那隻能是他身邊的那個賭女了。」大管家似乎想到什麼，「那個賭女，才來賭坊不過一年，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女子，變成整個賭坊賭女里抽庄率最高的女子。只要她經手的客人，不掏個幾萬兩銀子，那是出不去的。」
「現在仔細想想，只要那女子在的局，出怪數字的幾率特別高。客人們總覺得是自己的運氣好，願意上大籌碼……現在看來，應該是那女子出千的手法極其高明，故意出了那些賠率非常高數字，讓那些人以為自己運氣特別好，好繼續壓更大的。」
「現在那個女子人在何處？」藤老爺子問。
「找不到人，金方公子贏了十萬兩銀子以後，那女子就消失了。我派人在坊里找過，一無所獲。」大管家如實回答。
藤老爺子嘴角居然露出了笑，「金方壓上自己全部的身家，無非就是想讓長富坊壓上黑金市的所有身家。我們如他所願即可。」
「老爺子！」大管家聽藤老爺子這意思是，要準備用黑金市所有的資產跟金方賭上一把！心中大駭。
藤老爺子眼中已經開始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那可是金方公子的全部身家啊！坊間流傳，金方公子富可敵國，若是我們在這裏把他的資產收入囊中，豈不是也富可敵國？」
「可是金方公子怎麼會如此毫無防備的來長富坊……」大管家極力勸說，但是藤老爺子卻絲毫不在意，立即著人去把黑金市名下所有的地契、店鋪、契約拿出來，準備往長富坊。
此時藤老爺子心裏想的是金方公子手上萬貫家財，手裏轉着那幾個石球。
金方公子為什麼會壓上自己全部身家來這裏跟黑金市開這個賭局，說白了就是因為黑金市派人去刺殺了荀葯穀穀主。
雖然不知道南境黑金市裏的那些大麻是怎麼出現的，但是必然跟金方公子脫不了關係。金方本來是打算在那裏把他擒住，帶回去交給荀葯穀穀主處置的，但是金方顯然沒想到他留了逃跑的後路。
無法完成荀葯穀穀主的命令，所以一氣之下追到北境黑金市。
這次金方利用賭女，逼黑金市上賭桌，若是贏了可以將黑金市盡數收入囊中，這看起來是一步美棋，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五樓賭桌之上只有兩人，周圍全是長富坊有名的千手，金方就算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臨時學了什麼厲害的千，也不可能在那麼多雙眼睛下面毫無破綻。
金方拿出那麼多賭資只是為了唬住長富坊的那些人，在華城製造輿論，利用輿論來逼黑金市參與賭局。
但，倘若黑金市真的備不起相應的賭資，這賭局如何開？金方的如意算盤如何繼續打下？
所以只要他帶着黑金市所有的資產上了那個賭桌，金方公子一定會同意開賭！只要這賭局開了，最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大管家看着藤老爺子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慌亂無措到現在的得意洋洋，心中疑惑不已，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片刻，藤老爺子手下的賬房管家，後面跟着一行人，抱着黑金市所有的地契、店鋪、易貨契約來到藤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您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藤老爺子點點頭，轉身朝大門走去，「跟我走！我們去會會那個傳說中的金方公子！」
*
長富坊五樓，金芯在偌大的屋子裏溜達，一會溜達到左邊窗戶外看看悄然藏匿在屋頂之後的皓月，一會又挪步到右邊的窗前看着軟紅香土、八街九陌的華城。
這淡漠無行的樣子，反倒是對這押上他全部身家的賭局絲毫不在意。
「咚咚咚咚……」樓梯口傳來一群人上樓的腳步聲，金芯驀然回首，倚窗而望，微風掃起他身後束髮的白色緞帶，桃花媚眼似秋波涼月，宛若天人的模樣，讓所有來者都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