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勸說（5）

與他同來的師門弟兄，他還是了解一些的。

方才，葯葉兒所說的那些情非得已的情況，除了他確實沒有人可以抵擋的住——他雲家本就不缺銀錢，家人也遠在南海，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貪圖任何利用醫學之便得來的權利。

葯葉兒與聖冼，確實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找到他的。

再者，葯葉兒也沒有要求特別過分的事情，只是請求他進入御醫院了以後保青龍帝身體安康。他的志願本就是進入御醫院，研學醫術，這與他的理想不衝突，他沒有理由拒絕。

葯葉兒回頭，「我不會勉強你。」

「若……你沒有更好的選擇……我願意。」雲景側頭，年輕的臉上猶豫不決。

「你可知道，如果你成為我離選進去的御醫，在御醫院你將面臨什麼樣的局面？」葯葉兒見他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問道。

雲景雖然沒有在王城裏當過差，但是也是出身豪門，宮斗沒有見過，宅斗還見得少嗎？他身為南海雲家的正妻嫡生三少爺，上面有兩個庶出哥哥，明明可以在家族裏衣食無憂的度過半生，為何隻身一人出來學醫，想要進入御醫院那個幾乎與外事隔絕的地方呢？

或許他從開始學醫的契機，就是生母一直病弱，纏綿與床榻的關係罷。

每每父親招來醫師為生母診脈，他從是在旁細細觀察，每當醫師開了什麼藥方，他從是背地裏去查驗一番——畢竟雲家家大業大，他的生母雖然是正室，但是終歸病弱，內院事務都是由二姨娘掌管，焉知這請來的醫師是不是被人收買。

久而久之，他對醫術也是半知半解。

九歲那年，生母病逝，二姨娘眼看就要被扶正，他怨恨父親對母親薄情，關在房裏絕食三日。

父親來到他房內語重心長，「景兒，你母親的死，為父也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這日子還需要繼續過下去，雲家偌大的家業需要人來打理，我不能跟你一般一直沉溺在悲痛之中……你若是怨恨父親，父親也不會怪你。為父知道你對醫術感興趣，聖手城聖家，醫術卓然，你去聖家學醫罷。」

這時候的雲景才明白，原來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如何維繫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是不是嫡子、父親喜歡誰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讓雲家的基業繼續流傳下去。

「為父替你選的這條路，希望你能比我過的好。」父親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是啊，父親把他送出來學醫，不就是不想讓他肩上也如同他一般肩負着整個家族的命運？父親替他保留了他嫡子的名譽，不管他學成以後想不想回去，雲家的一切他這個嫡子都可以調用。

二姨娘扶正掌管內院，父親又常年在海邊，他這個生在內院，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如何才能在這重重謀算中生活下去呢？只有把他送到另外一個地方，才能讓他安然無事的長大成人罷？

年幼的他或許還不能理解父親的苦心，但是成年以後他已經明白，當年父親的選擇其實是為了讓他這個他最疼愛的孩子過的幸福。

雲家尚且如此，進入天家王權之內，又怎麼會比雲家的內鬥輕鬆？

從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子的時候，他就被她高深的醫術所折服。她上課時一絲不苟，下課時歡笑健談，他從心底就崇拜這個自由無憂的女子。

但是當他來到龍城再見到她時，她已經變成萬眾矚目的荀葯谷的谷主。

義診的時候，她用冷酷到近乎於無情的手段鎮壓流民的暴亂，讓他明白，她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過的無憂無慮。

那日在春之苑的小談，他才明白，她早已芳心暗許。

原來，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真的對任何事都置身事外。不管是這個看似自由無憂的女子，還是他。

雲景苦笑一聲，回道，「我知道。」

葯葉兒看着雲景的表情，心裏卻無比的感謝他，要他下這樣的決定，他的內心肯定是有過一番爭鬥的，若不是為了她，他肯定不會去冒這個險。

葯葉兒回身，走向雲景，「謝謝，我保證，我會儘快結束這一切。」葯葉兒的目光掠過雲景，看向更遠的地方，「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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