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暗戰（7）
「雙洲……莫要怪爹爹無情，我們所謀的大計沒有退路，我賭上王家所有的榮耀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路上我已經犧牲了許多，你終究是要扛起王家所有的榮光，所以，你也必須捨棄一些東西。」王迅一聲嘆息，悄然離去。
客房院落陰影里，好似有一抹更黑的影子一閃而過。
*
雨後的清晨，四處飄散著參雜着泥土與野草清新的味道。這個味道伴隨着早春的晨光，喚醒了暗芯的意識。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皮下的眼珠也不斷的左右移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拉着她的眼睛，不想讓她醒來。
但是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很久，暗芯星眸微轉剎那，便睜開來。
醒來的她似乎正在思索什麼事情，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床塌上方的屋樑。許久之後，才緩緩的起身，錦被與衣服摩擦發出的「簌簌」聲，吵醒了在邊上桌案上撐頭淺睡的王雙洲。
王雙洲見暗芯已經坐了起來，喜悅之情不以言表，他連忙迎上去，「你醒了！」
然而床榻上的人，向後一縮，把錦被護在胸口，輕弱聲音擠出唇齒，「誰？」
這一個字，彷彿一碰冷水澆滅了王雙洲內心炙熱的火爐。
是的，他忘記了，暗芯才服用了忘魂川，所有的前塵往事，都與她再無瓜葛，包括他這個與她情投意合的人，她也忘記了。
王雙洲有些尷尬的站在床榻前，思索最正確的回答，只是片刻，他便說，「你昏倒在路邊，我把你救了回來……」
「你說謊。」暗芯冷聲打斷他，「若你說的是真的，為何猶豫？說明你正在想如何編造謊言。」
王雙洲張了張嘴，被暗芯這突入其來的質問，弄得不知所措。
他看着暗芯充滿戒備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女子哪怕是被抹去了記憶，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機警讓她保持着對周圍事物的敏銳。
許久，王雙洲嘆了一口氣，「我對你沒有惡意，你應該能感覺得出來。」
暗芯眯着眼睛看着王雙洲，確實他身上撒發出來的氣息，沒有殺意，但暗芯還是冷冷道，「沒有惡意，也不全然是好意，不然何故見我第一句就是謊言？」
王雙洲苦笑一聲，「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嗎？」
暗芯聽他這麼一問，才發覺腦子裏忽然一片空白，怎麼無論她怎麼回想，都記不起自己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王雙洲見她沒有回答自己的話，便緩聲說道，「若你想記起以前的事情，就不會自己吃下那顆藥丸。我雖然撒謊，但，是為了你好。那段記憶對你來說太痛苦，你既然自己捨棄了過去，我若再讓你強行回憶起過去，豈不是太過殘忍……」
暗芯看着王雙洲，皺着眉分辨着他言語的可信度。確實哪怕是她失憶，她心裏也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她按著自己的胸口，久久不語。
「少將軍！」門外有人呼喊，「用早膳罷，早上還要去城外的軍營看馬。」
「嗯，把早膳送進來罷。」王雙洲回頭應道。
不多一會便有下人把早膳送進來，王府的早膳非常簡單，清粥小菜，外加幾個饅頭。
「我是軍旅之人……府上都是些能速食的東西……若是不好吃，還姑娘請見諒。」王雙洲看着暗芯，「你已經病了有些時日了，再不吃些東西，身子恐怕是扛不住。」
暗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多謝。」然後移動身子下床，王雙洲上前護著，但沒有碰暗芯，她想必也不會輕易讓一個陌生人碰她罷。
暗芯坐在桌子前面，眼神散漫，王雙洲提暗芯盛好了粥，把一個饅頭遞過去，把小菜都推了過去，「中午我讓膳房給你做湯補身子。」
「我們是戀人嗎？」暗芯見王雙洲對她這麼殷勤，忍不住問道。
這句話，問的王雙洲面紅耳赤，「不算是……」
「那你是喜歡我了？」暗芯看着王雙洲的表情，淡淡問道。
王雙洲從不知曉，原來暗芯是一個如此直接的女子，但是自小家族教育告訴他人要之禮義廉恥，所以他不敢正面回答，只是輕聲回道，「若是呢……」
「嗯，我不討厭你，我們可以相處看看。」暗芯說完便拿起面前的碗，一口一口喝着。
王雙洲的心裏卻已起了波瀾，她果然不同於其他的女子那般惺惺作態。荀葯谷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能夠讓暗芯養成如此性子。
說起來，那個掌控荀葯谷的女子，似乎也是如此總讓人摸不到頭腦的性子。
這頓早膳用的極其安靜，除了偶爾勺碗碰撞發出的「叮」聲響以外，兩人卻再也沒有多話。暗芯聽了王雙洲之前的那些話以後，也沒有追問過自己的身世與來歷。
如此冷靜、聰慧的女子，王雙洲倒是很少遇見過。
「我去下軍營，大約中午就回來了，你剛病癒，有空就多歇著罷。」王雙洲走之前交代著。
見暗芯點頭應下，王雙洲才離去，離開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暗芯。暗芯眼眸沒有光澤，神情也有些獃滯，是吃了忘魂川以後後遺症嗎？
如果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再去荀葯谷求醫罷？
一聲長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平治而來，王雙洲似乎想起什麼，問身後的副將，「曲岩醒了嗎？」
「醒了。」身後的副將回答。
「忘魂川的藥效怎麼樣？」王雙洲又問。
「如少將軍所言，曲岩已經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記了。是否現在就把他送到軍營去訓練？」副將問道。
「不可多得的苗子，還是讓他多休息一天罷。」王雙洲說完，便翻馬而上，手上短鞭一甩，駿馬絕塵而去。
院內，已經有黑影竄動，身形快的根本無法用眼睛捕捉，只有地上葉子被什麼風聲帶起緩緩飄落，才能知曉這裏方才有什麼東西經過。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暗芯沒原由的打了一個冷戰！她立即把目光投向客房的院內，靜靜地感知。
不多一會，暗芯瞳孔猛的收縮。
殺意！四周如潮水一般彙集來濃厚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