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暗戰（2）
「荀葯谷的人，都不能有世俗的牽掛。若這是你最後的心愿，我便成全你。但是，你不能帶走荀葯谷給你的任何兵器以及毒藥。」葯葉兒淡然的看着這個孤傲的女子。
那女子想都不想便點頭答應，葯葉兒輕嘆，「若你活着回來，你便是荀葯谷的暗童。若你死了，你弟弟我會幫你照顧。」
「多謝。」那女子跪下，正拜，然後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一個月以後，暗芯拖着滿目瘡痕的身體回到了荀葯谷。她居然真的只憑一己之力，從萬軍叢中取了那人的首級。暗芯倒在荀葯谷的谷口，被暗童們發現，背了回來。
葯葉兒看着這個女子，輕輕一笑，這滿身的殷紅，彷彿火焰一般，讓她變成重生的鳳凰。葯葉兒反手從她腰間抽出匕首，在自己手掌處橫拉一刀，血緩緩流進那女子的嘴裏。那女子接近於死氣的臉上瞬間又出現了生氣，宛如一隻即將枯萎的花朵，時光倒轉，又重新煥發出將開的鮮艷。
那女子漸漸醒來，發覺周身的傷口居然以目視可見的速度在迅速癒合，目光重聚之處，一個青衣少女，第三次，用自己的鮮血搶回了她的生命。
第一次是十年前那個夜晚，這個少年也是如此拉開自己的手心，擠下鮮血，救她於生命一線。
第二次是刺殺的最後一刻，她幾乎力氣用盡，看着近在咫尺的仇人卻無法再有更多的力氣接近。她幾乎瘋魔一般的吼叫，宣洩著多年以來的憤怒！
這一擊不中，要死在這裏了罷？呵，她終究無法親手手刃這個毀了她與弟弟一生幸福的人！
那將軍也是習武之人，看見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反手抽出了隨身佩劍，狠狠的砍了過來！女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不知從哪裏打來了一根銀針，插入她身體，那根銀針居然刺激了她身體所有的潛能，力量源源不斷的從丹田之處湧現出來。
女子腳尖點地，身形一閃，躲過了那致命的一劍！隨後一聲厲呵，劍芒如閃電，「噗呲」一聲刺入那將軍的脖頸兒，甩手一劃，頭顱掉地。與此同時女子爆發出惡魔一般的笑聲！終於！終於殺了這個十年來每日出現在她夢裏的人！
此時，軍帳之外嘈雜四起，但是卻沒有一人進入這個帳篷，女子回頭怔怔的看着軍帳口。
外面火把閃爍著的黃光，把一個少女影子印在帳篷之上，那麼輕逸、悠遠。
原來，那個少女也並不是真的那麼無情，她棲身在她之後，尾隨她而來，一根銀針助她手刃仇人，又一人站在帳篷外阻攔千軍萬馬為她斷後。
女子安安握緊了手中的劍，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好！若活着能回去，必定保你一世安康！
昏迷了三日之後，女子醒來，她第一件事便是來到葯葉兒的房前，單膝下跪，「我回來了。」
葯葉兒伸手甩了一個牌子給她，那女子下意識的接住，那是一個刻着「暗」字的紫金牌，緩緩吐出那女子這輩子聽見的最動聽的話語，「從今以後，你改名暗芯，是荀葯谷的暗童，我們……生死與共。」
女子拉開自己右手的繃帶，手上還沒長好的傷口又一次被震裂開，流下殷紅血液，女子舉起自己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位置，「我，暗芯，以血起誓，誓死效忠葯葉兒！」
這一刻起，這個孤傲的女子了卻了最後的心愿，蛻變成為另一個人。她這輩子，只追隨一個名叫葯葉兒的少女。
那個以血起誓的承諾，至今還迴響在葯葉兒的耳邊。荀葯谷門外跪着的還是那個孤傲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眼中的光芒不再只屬於她。
*
龍城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暗芯在門口跪了三天三夜，葯葉兒在屋裏坐了三天三夜。
兩人就這麼隔空相望，似乎在做最後的告別。
終於，連日煎熬之下，暗芯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閉眼倒向一側的水泊之中，眼看就要狠狠的摔向地面，卻倒在了一個剛硬溫暖的懷裏，而暗芯已經沒有力氣去看着這人的臉，沉沉睡去。
那人接到暗芯的時候，心中一震，摸著暗芯的頭，很燙，她在發燒。
是啊，淋了三天三夜的春雨，如何才能不生病呢？
金芯的身影翩翩而至，亦如他往日的瀟灑，他看着外面水泊中兩人，「你若想帶她走，便走罷，谷主不會出來阻攔的。」
那人仰起臉，露出剛俊的輪廓，「多謝你派人來通知我。」
「若不是王少將軍在軍營練兵，其實也應該早就得到這個消息了，畢竟暗芯在這裏，跪了三日。龍城已經無人不知……」金芯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少有的變得迷離，他從袖子裏拿出一瓶葯，丟給王雙洲，「你要為她好，就讓她吃了。」然後金芯便轉身離去。
王雙洲盯着這個小瓷瓶看了半晌，然後不再猶豫抱起暗芯，翻身上馬，馬下生花，消失在暮雨之中。
*
從下雨開始，龍城就一直陰沉沉，荀葯谷里所有的事物都在雨水中「啪啪」作響。雨水宛如珠簾一般隔着葯葉兒看往天際的視線。
「你不會怪我罷。」葯葉兒沒有回頭卻也知道身後站着的人是誰。
金芯慢步而來，與葯葉兒並排而站，「不會。」
「是王少將軍來接走暗芯的嗎？」葯葉兒氣若浮遊。
「是，你給的葯我也轉交給他了……他應該會照顧好她的。」金芯看着葯葉兒，「去吃點東西罷……」
葯葉兒點頭，起身的時候，卻也身子一歪，眼前一片黑暗。金芯里那麼連忙上前，抱住葯葉兒，輕嘆，「你這又是何苦。」
*
隨後的幾日，龍城裏跟炸開了鍋一樣。各種各樣的傳言開始在大街小巷流傳。
有人說，荀葯穀穀主罰了門下的一個女子，在荀葯谷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是因為那個女子與王雙洲王少將軍有私情。
有人說，荀葯穀穀主因為門下有人背叛，一時之間怒氣攻心，生了病，荀葯谷已經閉門謝客了。
更有甚者說，荀葯穀穀主因為芳心暗許王雙洲將軍，但王雙洲少將軍更喜歡荀葯谷門下另一位女子，所以觸怒了荀葯穀穀主。所以那女子才被罰跪三日，王雙洲少將軍親自殺入荀葯谷救了那女子出來。
總之這幾日，龍城大街小巷、豪門貴府茶餘飯後的談資，無非就是荀葯谷、王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