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鳳兮夜（1）
若是勝，她便可以回到九界復興聖族。
若是敗，不過就是另一個流轉千年的等待而已。
但無論如何，最終，她都不會留在這裏，留在他的身邊。
邵子牧轉過身去，「我累了。」
鳳洛靈注視着邵子牧的背影許久，緩緩說道，「抱歉……這件事，是我父君做的不對……」
「不，我不後悔。」邵子牧沒有轉過身來，鳳洛靈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他言語簡練，氣息平和。
「邵子牧，你應該從小就知道，帝王之路，是不可能從一而終的。」鳳洛靈似乎還想勸幾句，但是邵子牧已經轉身去了裏屋。
鳳洛靈忽然心中生出一絲憐憫，因為她即將要去見的人，也如同邵子牧這般固執。
哪怕她死在十九年前的那場戰亂之中，她依然無怨無悔。
不管在哪裏，這樣的愛情，總會讓人肅然起敬。
鳳洛靈輕嘆了一聲，轉身消失，原地空留些許光屑。
*
朱雀王城，朱雀七星宮環繞的深處，一處被雲霧繚繞的高台，便是朱雀帝國的祈望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裏就有一座這樣的枱子。
哪怕是朱雀史書上也沒有記載過祈望台的來歷。
鳳洛靈緩緩落在祈望台之上，感受着周圍靈力涌動。在她身體裏面的朱雀開口說話，「請聖女取出那個夢境吧。」
鳳洛靈閉上眼睛，從神識深處，取出那顆白色的圓球，那顆圓球穿過她的身體，懸浮在她的面前。
她身體里有一道紅色的光，掃過那顆白色的圓球。
「咔咔咔」幾聲輕微碎裂的聲音，而後忽然周圍光明大作，鳳洛靈瞬間就被那道白色的光籠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神識正在被一種力量侵略。
如果要找一種顏色來形容那種力量，那便是粉紅色、軟軟的。有一點點甜，還有一點點熾熱。
周圍的光黯淡了下來，鳳洛靈衣袍被微風輕拂，發梢在她臉側輕輕晃動。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秀麗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
那個女子同她一般，一頭烏黑的長發，身上穿着輕紗薄衣，素凈的衣服，幾乎與她個頭一般高。
周圍粉色的流螢從那女子身後緩緩劃過，眸子漆黑，帶着一身高貴清雅的氣質。
那女子看見鳳洛靈，露出好看的微笑，同她打招呼，「你好。」
這本就是一句普通的問候，卻讓鳳洛靈久久不語，她一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清秀宛若天神一般的女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鳳洛靈的心中彷彿有一面鼓，正在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她的心房。
這個女子太年輕了，因為這個女子留下這個夢境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二十齣頭的年級。不比鳳洛靈大幾歲。
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甘願為了她，為了她的父君，為了整個帝國的未來，賭上自己生命。
這樣的覺悟與魄力，如何讓鳳洛靈不動容？
那女子被鳳洛靈盯着看了許久，有些害羞，她忍不住用手扣了扣臉頰，「怎麼說呢，我好像叫你一聲孩子，也不合適，畢竟我們現在看起來歲數相差不大……」
鳳洛靈猛的撲了過去，保住了鳳兮夜，在她耳邊輕語，「我想你。」而後鳳洛靈的身體不停地微微顫抖起來，她正在極力隱忍心中噴涌而發的情緒。
鳳兮夜被鳳洛靈一抱，身子一僵，顯然沒有想到鳳洛靈居然可以抱住她留下來的一點點神識。她居然可以把她懷抱的溫暖與柔軟，真實的傳達給她這個早就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鳳兮夜的臉上露出一種慈愛的笑意，她也抬起手，抱住鳳洛靈，眼睛微微側目，「我也一直……一直都很想你啊……洛靈。」
鳳洛靈的眼中落下一滴眼淚，輕輕地在鳳兮夜的肩膀綻放開一朵淚花。
鳳兮夜輕輕地拍著鳳洛靈的後背，宛如一個母親在撫摸自己的孩子那般輕柔，「這麼大的人了，繼承了帝國，成了女帝，還會哭……」
鳳洛靈眨了眨眼睛，悶着聲音說道，「誰也沒規定女帝不能哭鼻子啊……」
鳳兮夜推起鳳洛靈，笑出了聲，「讓我好好看看你。」
鳳洛靈被鳳兮夜直白的目光盯的不好意思，頷首，臉側微紅。
「嗯，不愧是我生的孩子，還真的有些像我一樣美麗呢！」鳳兮夜大言不慚的自誇。
鳳洛靈「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是一個極度煽情、悲傷到骨子裏的會面，就這樣被鳳兮夜把氣氛給攪亂了。
鳳洛靈從未見過鳳兮夜，現在見到，卻有些莫名的親近感。
鳳兮夜摸了摸鳳洛靈的頭髮，「白羽瞞了你十九年，那十九年裏，你很孤獨吧？」
鳳洛靈微笑着搖頭，「我其實已經習慣了，因為我上一世，也是孤兒來着。」
「我的孩子，性格也像我，永遠都是那麼樂觀。」鳳兮夜坐了下去，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鳳洛靈也來坐在這裏。
鳳洛靈一邊坐下，一邊念叨，「我們倆，可沒有血緣關係。」
鳳兮夜回手就給了鳳洛靈一個爆栗子，「嘿，你個沒良心的，我懷你十個月呢，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的辛苦嗎？
鳳洛靈傻笑，「體諒，怎麼不體諒，我這不是都來找你了嗎？當你面給你道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兮夜女帝！」
鳳兮夜眉毛一挑，「挺懂事啊，以後我罩你！」
「……」
隨後短暫的沉默，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些悲傷的事情。
鳳兮夜早就死了，要如何罩着鳳洛靈以後的路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鳳兮夜也忘記了，自己現在不過就是一縷殘存的神識，不要說罩着鳳洛靈了，這個夢境消失，她僅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識，也會消失。
「呵呵，我就是說說而已，我當然知道現在的你，根本不需要我來保護。」鳳兮夜尷尬的笑了笑，低下了頭。
「給我講講你跟父君的故事吧。」鳳洛靈看着鳳兮夜年輕的臉。
鳳兮夜笑了笑，「這有什麼好聽的，不過就是一個頑童遇見老師父，被老師父打的遍體鱗傷、不甘心、努力修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