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真相（6）
自從邵子牧與葯葉兒在一起，他就沒見過她情緒如此的激動、如此的憤恨過。
邵子牧上前一步，使勁抓住葯葉兒的肩膀，企圖讓她冷靜一些，「你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這件事情……」
葯葉兒想要掙脫邵子牧，奈何邵子牧手勁太大，她根本無法掙脫。下意識的，她身體里的鳳羽就幻化成了一道結界，彈開了邵子牧的手。
邵子牧顯然沒有想過會有一道強大的力量驟然從葯葉兒身體里迸發出來，他毫無防備，右肩傷口又被這道強大的力量震得裂開，流血鮮血。
他眉頭微皺，捂著右肩。
葯葉兒根本沒有理會邵子牧，她只是沉浸在她怨念之中，繼續喃喃自語，「因為他，就是因為他，我最喜歡的人，我最在乎的人，我最親的人，全部死於非命！是他讓我成了孤家寡人！是他逼我走上的這條帝王的孤獨之路！」
「為什麼！」葯葉兒抬頭望天，企圖去尋找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她叩問天神，企圖讓上天給她一個答覆，「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
「葉兒！」邵子牧顧不得肩膀上的傷，一把把葯葉兒拉過來，死死地把她摟在懷裏，「你冷靜一些！感情用事，不能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你放開我！」葯葉兒根本不顧邵子牧的勸阻，拚命的掙扎，掙扎之間一掌按在邵子牧的右肩上，瞬間一股血腥味就透過他的衣服，滲了出來。
濃厚的血腥味瞬間讓葯葉兒冷靜了下來，她愣愣的看着邵子牧肩膀上那團越來越大血跡，邵子牧眉頭緊皺，聲音低沉，「若是發泄情緒，能解決事情，那這世間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不是嗎？」
葯葉兒聲音也低了下來，「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種感情。他養我，對我有養育之恩。但，玄欒、鳳兮夜、鳳洛守還有其他很多人，都死於他的算計，這也是事實。他好像有兩面，一面光明正大，是我崇拜的師父。另一面陰暗無比，是殺人惡魔。」
邵子牧輕嘆一聲，「其實與我們，何其相似……若是有所圖謀，定然會去利用什麼。這一年，你都在這權謀的旋渦之中，難道沒有察覺嗎？」
忽然葯葉兒潸然淚下，「我就是察覺了，覺得自己也會變成這樣的人，才如此憤怒。我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你，也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們生來戴罪啊，邵子牧！」
生來戴罪。
是的，每一個有所圖謀的人，生來戴罪！這些人前進的路上必然會有他人的性命作祭。
邵子牧緩緩閉上眼睛，過去一年裏，他教給她的帝王之謀，她終究是學會了。若不是如此，她現在為何如此憤恨。她知道她的師父定是為了什麼事情，才設下如此大的局。
而這局，她必須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才能知道這所有事情背後的真相。
如若不然，之前那些犧牲人，都算是白白犧牲了。
這條路，通天大道，血染長街，她別無選擇。
一個聰明的人，就是因為太聰明，才不能原諒自己。但是反過來說，就是因為太聰明，才能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怒火，瞬間看清楚眼前的局勢。
一年前，邵子牧把她當成一個棋子，利用她的時候，讓她何其憤怒，甚至不惜與之作對，在他加冕為君儲的時候遠離龍城。
現在，她知道自己這一生十九年就是一個笑話的時候，居然不如當初那般憤怒。
原來她的師父，連這一點都算計到了——經歷兩國政變，邵子牧親手教會了她謀權，現在的她依然憎惡成為棋子，卻也能夠體諒那種無可奈何的用心。
*
邵子牧肩頭的血跡越來越深，方才那兩下，讓他原本癒合很好的傷口，又重新撕裂。葯葉兒抬眸，「抱歉……又讓你傷口裂開了。」
邵子牧搖搖頭，他並不在意傷口，這些年他受的傷不少，每一道刻在他身上的傷，他都不後悔。
「坐下。」葯葉兒從身上隨身攜帶的小葯囊里拿出繃帶。
邵子牧坐在石階之上，退下右肩衣服，露出已經被鮮血浸濕的紗布。葯葉兒一根指頭凝結了火刃，橫挑上去，把紗布挑斷，她自嘲的看着自己的手，「看來我用這上古魂力來治病，還真是小材大用了。」
邵子牧說道，「也不盡然，你師父讓你通過這種方式來掌握操控這種力量，也是煞費苦心。」
葯葉兒似乎很不高興邵子牧替她師父說話，「你好像一直都在替我師父說好話來哄我？」
邵子牧搖頭，「我沒有替他說好話，只是我覺得，他養了你這麼久，煞費苦心的找我到，把他的力量分成兩半賜給你我，應該是有什麼不得以苦衷。」
葯葉兒現在心情煩躁，根本無法平心靜氣的去分析這件事的利害關係，所以她只能沉默不語，認真的處理邵子牧的傷口。
邵子牧繼續說，「其實，這件事你仔細想想便能想明白，八百年前一統幽荒的人就是天帝，他已經獲得這片大陸最高統治權，為何現在還要再從新佈局讓你我再走一遍他的老路？」
「你覺得，他如此佈局，是為了讓我們一起統一幽荒？」葯葉兒不明白，邵子牧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不，他如此做的目的應該不是讓你我統一幽荒。而是做他當年統一幽荒之後沒有做到的事情。」邵子牧更正葯葉兒的想法。
「統一幽荒之後沒有做到的事情？」葯葉兒這時候思路有些跟不上。
邵子牧繼續解釋，「你想想，當年天帝統一這片大陸，廢了多少心思？只說收復這四方聖獸，就花去了他十幾年的時間。他為何要如此費盡心機的統一這片大陸之後，又消失了？四聖帝國存在於八百年前，他養了你十八年，說明他又活了整整八百年。」
「在這八百年裏，他做了什麼？為什麼最後決定要把自己的上古魂力，分裂成兩股力量，分給你和我？如果不是被迫的，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現在我們無法得知當年他統一幽荒之後想做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猜測，那件事情，需要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