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澤水之局（4）
邢武依然沒有放鬆警惕，緩緩前行。
夕陽西下，暮色來襲。
縱然是邵子牧不畏懼刺殺，但是他也知道再進去前行下去的危險，所以他抬手，讓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道，「今日就在這裏安營休息，明日再繼續前行。」
「是！」
跟在邵子牧身後的龍影們紛紛下了馬，從馬車裏面拿出紮營用的必需品。
邵子牧則是騎在黑風上一動不動，他眼睛閉上，似乎要睡著了一般，耳朵一動一動的在探查着什麼。
許久之後，邵子牧才下了馬，從馬上取下空影弓，來到一塊岩石上坐下。
邢武身邊落下幾個黑色的影子，影劍上前一步，跟邢武回報，「打前陣的兄弟們探查過了，附近沒有埋伏。」
縱使影劍這麼說，邢武依然是一副凝重之色，交代道，「讓他們晚上換班勤快點，免得輪守的久了，就乏了。」
影劍點頭，帶着幾個人往紮營的龍影走去。
邢武側頭看向邵子牧，他正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調息。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因為邢武跟着邵子牧多年知道邵子牧的習慣。
邵子牧只有在將戰之前，才會做如此吐息動作。那就說明，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地方，其實暗藏殺機。
可是邢武又仔細看了看四周，完全找不到可以藏人的地方。低矮的灌木，兩邊雖然灰色岩石，但不陡峭。就連前路也是泥土清新，看不見任何有人或者車隊經過的痕迹。這一切都看上去那麼的正常。
邢武想了想，還是去幫龍影們安營了。
夜色的黑，很快籠罩了整個同嶺。龍影們早就紮好了帳篷，從馬上的牛皮袋子裏拿出乾糧分了下去，鐵鍋裏面坐上熱水。
邢武端著一碗熱水，一個饅頭來到邵子牧身邊，「殿下，喝點熱水，吃點東西罷。山嶺里夜晚風涼。」
邵子牧睜開眼睛，接過來，一口饅頭，一口熱水的慢慢嚼著。
這樣的飯菜，在邵子牧過去駐守邊境戰場的八年裏他經常吃，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吃的地方。在他們這些習慣了風餐露宿人的眼裏，吃東西只是為了保存體力。因為不知道何時何地，就會有一場廝殺驟起。
邢武習慣性的去探查營地周圍的情況，營地中間的火堆噼啪作響，偶有枯葉落下，也被火堆上方的熱流沖飛了出去。
山嶺里的夜晚並不是安靜的。
有鳥咕咕的鳴叫，有野獸穿梭撞斷灌木樹枝的微細響聲，還有一些似乎是被風吹動的聲音。
忽然間，有龍影一腳踹翻了火堆上的鐵鍋，「茲拉」一聲，火光立即消失，彷彿是被這黑夜吞噬一般。
所有的龍影錚然的抽出自己身上的劍，在邵子牧身邊擺開，保護著邵子牧周身每個角度。
風不大，只是剛剛好能吹動發梢，但周圍的林子裏那好似被風吹動樹葉的摩擦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如果這不是風的傑作，那必然就是異動！
這些跟着邵子牧的龍影很有經驗，知道在第一時間滅了火，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這無邊的黑夜。這不是全然的黑，露天的這塊地方上空有一輪明月。月光雖然昏暗，但是也有點亮度。龍影們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種帶着朦朧月色的黑。
林間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越來越近。
邢武的手心裏開始冒汗，他從未聽過如此多的聲音，如此密集的聲音，如此快的頻率，不像是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
周圍樹林里開始有紅光出現，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一千個，直到根本無法用數來計算。
邢武把劍橫在胸前，眼睛微眯，等待着那些紅色的光從樹林里出現。
「嘰嘰嘰嘰——」
那紅光似乎自帶一片黑暗，從林子裏沖了出來，彷彿一頭黑色威猛的巨獸一般撲向他們。那巨獸帶着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
龍影們劍光一閃！
「噗、噗、噗……」
幾十個黑色的東西掉落在他們腳下的落葉之上，邢武低頭看去——蝙蝠！
那些紅光是蝙蝠的眼睛，彷彿是被鮮血染紅的一般，鬼魅可怖。可恐怖的是，這些蝙蝠遮天蔽日，數量極多！
龍影們出劍極快，劍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劍網，死死地護住邵子牧周身，不讓這些蝙蝠靠近。
邵子牧則是紋絲不動的坐在石頭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自然下垂，他早已閉上了眼睛。好像這場戰鬥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一般，亦或者說他相信他的龍影，在他身邊交織的劍網是堅不可摧的。
龍影們劍光在月光下閃爍，他們腳下的蝙蝠屍體越來越多，但天上的蝙蝠卻不見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龍影們邊砍邊退，圍在邵子牧身邊的防禦圈越來越小，那些蝙蝠根本就殺不完，而且也不怕死，前面的一片黑暗被劍光砍落，後面就有更多的紅光黑影撲來。
如飛蛾一般，根本不畏懼死亡！
有些龍影的手臂上已經被蝙蝠利爪撕出了一道血口，血浸濕了他的衣袖，一滴一滴的落在腳下亂飛的枯葉之上。血腥味讓這些蝙蝠們更加興奮！更多的蝙蝠撲向血腥所在的地方。
邢武想也沒想，腳下一蹬，竄到那人身邊，直接把那龍影護在身後，大喝，「你退後！」
那龍影被邢武一拉，從劍網中撤了出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後退了兩步，坐在地上立即開始處理胳膊上的傷口，動作及快，他嘴裏咬着紗布，道，「頭，抱歉……」
越來越多的龍影被蝙蝠抓傷，劍網交織的頻率越來越慢，網眼的留下的空洞越來越大！邢武身形一直在劍網中來回穿梭，他在盡他所能的補著這些劍網。
邢武一邊揮劍一邊側目看着身後在岩石上盤腿而坐，閉眼紋絲不動的邵子牧，心中暗道，主子！還沒找到嗎？！
就在這時候，邵子牧猛然睜開了雙眼，眼睛裏帶着山嶺晚間無限的寒意與殺意，直直的盯着林子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