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發難（6）
這一拍帶着興奮，拍的淦祈肩膀又麻又疼。她顧不得許多立即站起身來，往朱雀七星星宿宮殿群跑去。
淦祈呲著牙，揉着葯葉兒方才拍的地方，「下手真狠。」
「可以啊。」
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淦祈身後，嚇了他一跳。他回頭，看見羽婆婆拄著棍子，在他身後笑盈盈的看着他。
「婆婆……」淦祈修養極好，看見有個老人站在他身後，立即站起身來，對羽婆婆行禮。
羽婆婆擺擺手，「你這個小娃娃倒是聰明，居然能夠想到這一點着實不易啊。」
「婆婆您是……」淦祈沒見過羽婆婆，但是看她能在朱雀王城裏隨便進出藏書閣，也猜到她身份不一般。
「我就是個老不死的，你不用在意我是誰。」羽婆婆笑嘻嘻的看着淦祈，「你是那個小丫頭找來的幫手？」
淦祈點點頭。
「你會什麼？」羽婆婆用手上的棍子戳了戳淦祈的身子，「太瘦。」
淦祈笑開，「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正在臨時抱佛腳呢。」
羽婆婆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找了一個她喜歡的地方坐下，靠着柱子開始打盹。
「啊……」淦祈還沒說話，羽婆婆那裏就傳出呼嚕聲。
淦祈只好自己嘀咕，「要睡也別在這裏睡啊，會得風寒的……不過沒關係，你若是病了，她也能治好你。」
他一邊嘀咕一邊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輕輕的蓋在羽婆婆的身上。轉身就繼續去看方才沒有看完的書。
羽婆婆眼睛眯了縫，從眼縫裏看着淦祈，嘴角掛着笑意，翻個身，換個姿勢繼續睡，心理暗附：兮夜小丫頭，你的女兒身邊倒是有一群有趣的人呢。
*
金芯站在洛宮外面有一會了，他負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是沒有進洛宮。
他往前走了幾步，踏上了洛宮的長長的石階，忽然又停住了身形。然後又退了回來，轉身想走。
往回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看洛宮，似乎還在猶豫。
他在這裏來回左右轉了好幾圈，看見有人從洛宮之上長長的石階走下來。
鳳無對金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代君大人有請。」
金芯愣了一下，卻也不意外，這是朱雀王城，只要鳳洛守想知道，在這王城之內發生的事情他怎麼都會知道。
更何況，他在這裏溜達了半天，就是等他派人來請他。
金芯跟着鳳無進了洛宮，見鳳洛守坐在洛宮書房外面的鳶尾花中，手裏拿着茶盞，看着石桌上的一本摺子。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容顏與身體依舊保持在十歲的模樣。
讓金芯鼻子一酸。
鳳洛守抬頭，「這可不像你。」
金芯走過去，「哪裏不像我了。」
「我以前遇見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鳳洛守看見金芯露出難得的笑意。
金芯來到石凳邊坐下，「那件事……是個意外。」
鳳洛守笑開了，「還真是個意外，如果不是恰巧你路過救我，我還真的不知道鳳城第一的花公子，居然也是一個腹黑心狠手辣的主。」
金芯沒好氣的瞥了鳳洛守一眼，「你需要我救？你明明伸一伸手，就能讓那幫地痞流氓滾蛋。」
「那我不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嗎？」鳳洛守想到當年遇見金芯的事情，不由得覺得好笑。
金芯擺擺手，不再接茬。
鳳洛守收了笑意，「我到底是沒那個丫頭面子大啊，這麼多年我一直給你去信讓你回來幫我，你從來都不回我。今日一聽說那個丫頭要跟朱雀大殿上那些老傢伙們比試，你就屁顛屁顛的跑回來了，我這個代君，當得可真是失敗啊。」
「這不一樣。」金芯轉着手裏的摺扇，「我幫你，你又不會延長壽命，但是我幫丫頭，你卻有機會活下來，於情於理我都會回來。」
鳳洛守嘴角停留了一絲笑意，許久以後，緩緩散去，「這麼說來，她答應上朱雀大殿也是因為想為我續命了？」
金芯點頭，「丫頭自小在荀葯谷長大，看起來一副淡漠的樣子，其實她心底比誰都善良。」
「我知道，」鳳洛守放下茶盞，「只是，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她沒有靈根，無法繼承朱雀之力，掌控鳳羽。要替我改命，談何容易。我一點都不在意生死。」
金芯見鳳洛守這樣淡然無爭的樣子心中一疼，「世人都道你恨兮夜女帝，也恨朱雀新君……」
「金方，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恨過誰。」鳳洛守目光落在花園對面那隨風搖曳的鳶尾上，「兮夜女帝待我很好，若不是她，我恐怕早就死了。我能替她、替洛靈守下這最後一寸土地，我感到很榮耀。」
金芯知道鳳洛守心中對兮夜女帝的崇拜，在十年前那個相遇的夜晚，他們躺在鳳城清風酒樓的房頂上，徹夜長談。
不知道為什麼，鳳洛守就是這麼輕易的信任金芯，而金芯也是這麼輕易的信任鳳洛守。
兩個人就那樣毫無保留的把自己內心深處最想說的話都吐了乾淨。
或許是金芯知道，那是他唯一一個可以放縱的夜晚，他遇見了一個與他相似的人，他憐憫鳳洛守，就跟憐憫自己一樣。
或許是鳳洛守知道，那一夜以後，他將再也不可能踏出那片恢弘的宮殿，所以無關他談心的對象是誰，最後都不可能再見。
就是抱這樣的心思，金芯與鳳洛守相識了。
那一夜，鳳洛守說了很多有關於朱雀王族的事情給金芯聽，金芯只是安靜的看着他，不曾發表過任何言論。
正如他們兩個人所想，那一夜分開之後，直到金芯離開鳳城，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金家的事情，你解決了嗎？」鳳洛守不想談論那麼沉重的話題，就換了個話題。
金芯也不想讓鳳洛守一直沉浸在對過去的懷念中，接了這個話題，「嗯，多謝你的幫助。」
「上朝的時間還早，來手談一局？」鳳洛守邀請金芯下棋。
金芯嘴上很嫌棄，但是身體卻很正直往鳳洛守書房走去，「你就不知道給我透露點你們銀戶部那個老女人要出什麼題來為難我嗎？」
「她出什麼，你不是都能應對……」
兩人離去，話語漸遠，空留滿院風輕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