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他的執著（4）
她不想繼承女帝之位，那麼他的方案就是讓她生一個孩子，讓她生孩子來繼承這個位置。無論這個孩子，他看得見看不見，他都要這麼做。
葯葉兒眼睛落在鳳洛守坐着的水池裏，水池清澈，鳳洛守赤裸著身體，葯葉兒一眼就能看見他孩童的身體。
瘦弱的每一根骨頭清晰可見，水池裏面甚至還泛著微微紅光。
這個時間點，他在這裏做什麼？
葯葉兒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她看向鳳無，「他在做什麼？」
鳳無沉默了片刻回道，「引出身體的朱雀之力，用於明天……」
鳳無沒有說下去，其實也無須說下去了。葯葉兒已經知道鳳洛守在做什麼了，以為她看見他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如同豆子一般滾下，落入水裏。
那水一直泛著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他再利用水靈抽取自己體內的朱雀之力，用於明天祭獻。
葯葉兒看着鳳洛守十九年前就沒有生長過的身體，心中一動，「停了吧。」
「什麼？」鳳洛守抬頭。
葯葉兒穩了穩心神，「我說，把朱雀天網停了吧。」
鳳洛守眉頭微皺，卻不再理她，緩緩的閉上眼睛，繼續調用水靈抽取體內的力量。葯葉兒一直在邊上看着鳳洛守，忽然明白為什麼他一定要在水裏。
不知道是疼的出汗還是因為累的出汗，他渾身上下都在不停的往外冒汗。
鳳洛守這樣子，讓她想起了她小時候身體里火毒毒發的樣子。
小的時候，她還沒有突破荀葯谷心法十階，無法自己控制體內火毒的時候，也是如鳳洛守一樣，躺在荀葯谷內那唯一一處毒山之上的冰洞裏，熬過毒發的那幾日。
她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冰台之上，依舊不能阻止體內火毒四處流竄。
火毒宛如太陽一直烘烤着她，她的身體每一個地方都在變得乾枯、燥熱。她的血液似乎要被這種火毒烘乾一般，皮膚如乾涸的土地一般被乾燥龜裂，就連她的骨頭都要被火毒的炙熱給烤的酥脆。
即便是她躺在冰床之上，也不能阻止她體內的炙熱翻騰。
鳳洛守這樣，讓葯葉兒想起了她的以前。他恐怕從朱雀天網開啟的那一天起，在這之後的十九年裏每一天都有一段時間是如此煎熬過來的。
十九年啊……
葯葉兒安靜的站在邊上看着鳳洛守，心裏如秋風過境，掃落了一地的殘敗枯葉。
白狐也安靜的坐在葯葉兒的身邊，看着鳳洛守。
半個時辰以後，鳳洛守周身紅光漸退。
鳳無把鳳洛守從水池裏背出來，鳳洛守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這個時候出現了難得痛苦之色。
葯葉兒走過去，拿起屏風上的擦水布，跟着鳳無來到床邊。
鳳無把鳳洛守放下，葯葉兒走過去，蹲下，細細的替他擦拭著身子。
鳳洛守赤裸著身子，抬眼，定定的看着葯葉兒，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他的身子只是個十歲孩童的身子，纖細的胳膊，纖細的腿，薄薄的胸骨，除了他的靈魂，他渾身上下哪裏都沒有發育。
葯葉兒從鳳無的手上接過衣服，替他穿上，「明日，我隨你去朱雀大殿。」
鳳洛守聽到這句話，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葯葉兒能感覺到他的震驚。
葯葉兒笑得好看，手摸着他還未乾透的頭髮，認真的對他說道，「我想救你。」
「救我……」鳳洛守重複著葯葉兒說過的話。
葯葉兒點頭，「我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你開啟朱雀天網被逼無奈。但是請你相信我，現在我回來了，不用了。」
鳳洛守看着葯葉兒，她的眼底滿是堅定不移，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滿滿的自信。他看着她，彷彿看見了十九年前那個俯下身，蹲下摸着他頭對他輕語的那個身份尊貴的女子。
——洛守，洛守，你知道為什麼我會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因為，你要替我、替洛靈守着這個國家，所以你的名字裏帶着一個守。
——相信我，那個歸來的孩子不會讓你失望。
——她一定會救你，也必須救你。
「咳咳……」鳳洛守沒緣由的咳了起來，雪白的內襯上灑下一片血紅的梅花。
鳳洛守立即捂住口鼻，推開藥葉兒的手，「你出去！咳咳……」
鳳洛守咳的很輕，但是鮮血從他的嘴裏、鼻子裏汩汩流出，絲毫沒有停的跡象。
葯葉兒皺眉，她替他把過脈，他的身體很健康。此時這樣沒有徵兆的流血，恐怕真的是如邵子牧所言，他的大限快到了。
是的，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最少她回來，先要替鳳洛守留下性命。
葯葉兒緩緩的站起身，神情少有的肅穆。
秋風入殿，帶來一絲悶熱，葯葉兒身上的輕紗隨着風輕輕搖擺。她只是站起身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鳳無一愣。
那一瞬間，似乎有錯覺從鳳無的眼底劃過，葯葉兒身上的輕紗，彷彿變成了鳳袍，一身不容許任何人侵犯質疑的貴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她一站起來，周圍所有的事物都跟着一起明亮了起來！準確的說是，她站起來的時候，圍繞在她周圍的五色之靈，猛的向她的身邊彙集，越來越多！
五色之靈如潮水一般湧來，從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力量，推著鳳無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靈！
白色里儘是聖潔，藍色里儘是瑰麗，紅色里儘是炙熱，綠色里儘是清新，黃色里儘是廣闊。
而葯葉兒本身已經如朝陽一般耀眼，讓人無法直視，只能低頭跪拜。
直到葯葉兒離去，鳳無都沒有回過神來。
看到方才那一幕不僅只有鳳無，鳳洛守也看見了圍繞在葯葉兒身邊的五色之靈。
原來，那才是真正的鳳脈。
*
回靈宮的路上，葯葉兒心裏一直在盤算明天上朱雀大殿的事情。
本來她是不打算這麼着急去朱雀大殿，但是今日看見鳳洛守的樣子，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針狠狠的刺了一下。疼得她呼吸不暢。
有些事情，她需要提前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