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泉州術殺（18）
這不找還好，越找淦祈臉色就越難看。
那些在史書上被神話的泉眼，真的不過就是一灘清水。
沒有裊裊白煙在水面上似夢似幻，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雕刻精緻石雕，潺潺清水從出水口緩緩流出的樣子。
只有一圈黑石圍着，中央飄着燃燒以後的灰燼。
池子周圍圍繞的是那些根本就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穿着千奇百怪，臉上卻出奇的虔誠的來這裏朝拜的旅人。
心誠則靈……
呵。
淦祈看着這些跪拜的人，心中忍不住想笑。他從來不信這些東西，也不相信在這裏拜一拜神，能夠解決生活中無法解決的事情。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真的可以顯靈，那麼他那一身絕症就不會拖得那麼久。
自己沒有能力實現的願望，就寄托在神靈之上……
那是弱者的做法。
淦祈從出生開始，得知自己身上患有絕症，幾經掙扎之下，他認真的思考過自己以後的人生——他要尋找到解決的辦法。
於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少年，天天以書為伴。
喝葯的時候他手中有書。吃飯的時候他身邊有書。睡覺的時候床頭擺滿了書。他的父親與姐姐每每出門問他想要什麼禮物的是時候，他的回答永遠都是：幫我帶一本我沒看過的書回來罷。
是的，他不信命，更不認命，從他出生開始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過二十歲。他的身體確實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他從不放棄希望。
淦祈知道，如果因為自己生命有限而虛度光陰，那便是最蠢的活着的方式。他還沒有到二十歲，他還有許多年時間可以用，十年以後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預見到。
所以，他一直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在不斷地學習。
因為他的時間很少，想學的東西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他一直都很珍惜自己的時間。
他卧病在床的日子裏，日夜與書為伴。
他總覺得，或許有那麼一天，他能夠從書中得到治癒他絕症的方法。所以他早睡早起，從來不肯放棄一絲一毫尋求解決辦法的機會。
許多年過去了，他的生命臨近尾聲，哪怕是如他這般幾乎攬盡天下奇書，也沒有找到那個他心中的所謂治癒絕症的方法。
在他彌留之際的那一年裏，他的生命里有那麼一根蠟燭，在油盡燈枯的邊緣，越來越暗。那個名為希望的光明離他越來越遠。
以前，他以為只要他一直努力不斷的前行，總有一日會到達那光明的所在。
現在，他逐漸明白了，原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得到回報。在明白這個道理的一瞬間，他的眼底有霜雪煞了所有的生靈，只有留有冰冷的空洞。
神啊……
你真的能聽得見這世間所有苦難之人的祈禱嗎？
如果向神下跪，可以換來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他或許真的會毫不猶豫的去爭取。
但……
無論他怎麼祈望蒼穹，回應他的都只有越來越弱的呼吸。
呵，什麼神，不過就是世人拿來欺騙自己的借口。
原來，他的生命軌跡，真的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沒有人可以改變，包括神。
「能把嘴巴張開給我看看嗎？」
直到一個清靈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給他如死灰一般的心帶來了一絲春意。他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雙清明有神的眼睛。
那雙眼睛圓潤無垢，似乎是摒棄這凡塵里所有的不凈。
他從未想過，就是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那個女子如一滴甘露，憑空落下，落在他乾涸已久的心裏。他心底龜裂已久乾枯的大地，在碰觸到那一滴甘露的一瞬間枯木逢春一般的草長鶯飛、風光旖旎！
他頷首輕笑，原來，最後拯救他、給了他希望之光的不是神，是人。
是的，為了那個女子，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百死不悔！
飄散的思緒終於從遠方收回，方才因為推斷錯誤，縈繞在淦祈心頭的失望、煩躁的情緒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的，他還有時間，還有一日的時間可以去思索陣旗的所在。
只要他腦子動的再快些，視野放的再廣一些，或許，那背後的答案就能呼之欲出！
「帶我在泉州城裏四處看看罷。」淦祈對着車夫吩咐著。
車夫揚鞭，馬兒帶着馬車緩緩前行。
*
在淦祈出去尋找陣旗的時候，葯葉兒也沒有閑着。
很明顯，她對找陣旗的事情並沒有淦祈那麼上心，因為她的心裏有另一番盤算。
葯葉兒把水芯拉倒自己屋子裏，盯着她看了許久，一直看到水芯渾身發毛，才說道，「幫我解開身上的封印……如何？」
水芯驚愕，立即拒絕了她，「不行！」
「為什麼？」葯葉兒顯然不明白水芯為何如此乾脆利落的拒絕了她。
水芯皺眉，「朱雀之力何其霸道！上次你體內封印鬆動，流露出來的一點點朱雀之力，就讓你昏迷不醒！我若是幫你把封印解開，恐怕你的身體在瞬間就會被朱雀之力的炙熱給融化成氣！」
葯葉兒倒不覺得有那麼嚴重，「不可能吧……怎麼說我也是鳳羽認同的朱雀女帝。我遲早是要掌控那股力量的，現在只不過是早一點接受那股力量而已沒差別罷？」
水芯連連搖頭，「當然有差別！你自小長在荀葯谷，在谷里修行的是醫術，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控制靈力，也不知道如何與天地之靈締結契約。我就算幫你解除了封印，你也無法再短時間內掌控那股力量！修鍊靈力從來都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事情！」
「總要有個開始不是嗎？」葯葉兒微微皺眉，「我從現在開始學習不行嗎？」
水芯沉默了片刻。
葯葉兒說的沒有錯，她始終都是要掌握朱雀之力，總要有一個開始。從哪裏開始不是開始呢？
但是上次在龍城之內那次朱雀之力的一點泄露，就幾乎完全壓制了她的靈力，現在她再主動幫她解開她身上的封印，那豈不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