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知曉身份（6）
「你不會怨恨我嗎？」葯葉兒看着窗外蒼藍色的天，緩緩問道。
「怨恨？」鐵柱摸了摸頭，「從何說起？」
「因為算計了賀家，差點讓你與鐵大娘無家可歸。」葯葉兒眉頭微皺。
鐵柱缺是笑了笑，「怎麼會，我還要感謝你吧？」
「在你眼裏，這是值得感謝的事情嗎？」葯葉兒回頭。
鐵柱點頭道，「是啊，雖然一開始我很憤怒，但是後來我想了想，你其實是為了鎮上的人好。你不忍心看賀家人欺負我們，所以設計了他們。哪怕這次我跟我娘都難逃劫難，我覺得也是值得的。」
「哪怕因為這次事情，讓你死了，你也覺得值得？」葯葉兒皺眉。
鐵柱嗯了一聲，「是啊，因為這件事情的結果是好的，無論如何，鎮子上有了可靠的藥鋪，最少其他人再得了病，就不會被人坑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下子就變好的，要花時間，慢慢來，從現在開始，一點一點的改變，那麼明天一定會更好。」
「從現在開始，一點一點的改變……嗎……」葯葉兒重複著鐵柱的話，心中似有一滴泉水落下，那滴水滴到了一片旱禾龜裂已久的土地之上，使那片土地瞬間春暖花開！
鐵柱輕輕地握住葯葉兒的手，「是的，只要從現在開始一點點的改變，總有一天，會達成心中所願。」
葯葉兒抬起頭，看着鐵柱，「我有這種能力嗎？」
鐵柱點頭，「你有。你擁有改變世間能力，你可以創造奇迹。你看你不就改變了鎮子上人的生活了嗎？你沒有發現嗎？鎮子上的人，每每路過荀金藥房的時候，都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了對你的感謝。無論多大或者多小的改變，都會停留在人們的心裏。變成他們臉上最美的笑容。」
說着鐵柱笑了起來，他黝黑的皮膚，襯托着他的牙齒格外的潔白。那笑似乎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能夠讓葯葉兒感受到鐵柱內心的喜悅。
他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她擁有那種改變世間的能力。
是啊，原來她心中那些執念都太過於偏執——若不是她率領朱雀王族一統幽荒，那便是邵子牧帶領着青龍王族一統幽荒。
她從未想過一個折中的辦法，一個不讓四聖王族繼續殺戮就可以止戰的辦法。
在她原本的世界裏，只有兩種顏色，不是黑，那便是白。
可是鐵柱卻告訴她，白色裏面是可以摻雜着黑，黑色裏面是可以摻雜着白的。只要它們相互接受，就可以共存！
如果這一切都是她無法推卸的責任，如果這一切都是她的命運，如果這一切必將由她來繼承，那麼為什麼不去嘗試着拿起這足以改變世界的權杖？站在命運的長河中，攪亂那單一的結局？！
如果他們的前任者沒有做到，那麼就由他們這些繼任者來繼續做下去罷！
葯葉兒忽然笑了出來，「謝謝。」
「嗯？」
鐵柱不明白葯葉兒想通了什麼要跟他道謝，但是她既然已經想開了，就好。
「那吃飯罷？」鐵柱把面前的飯往葯葉兒身前推了推。
葯葉兒拿起筷子，「我已經讓金哥哥去置辦治療鐵大娘風濕的病症的藥材了，如果藥材到了，鐵大娘的病應該就會痊癒了。」
「謝謝……」鐵柱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葯葉兒。
葯葉兒咬着筷子，「你想留下來嗎？想自力更生也可以，荀葯谷名下有許多產業，你挑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幹活，想必大家應該都會很喜歡你的。」
「不會給你或者是金方公子添麻煩嗎？」
鐵柱只有在進城易貨的時候才會到城裏去，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在城裏住下。
葯葉兒輕笑，「怎麼會，你上午在後院劈柴，幹活那麼利索。」
「你看見了啊？」鐵柱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着不能在這裏白吃白喝……」
「當然我還是希望你能去荀葯谷幫忙，因為只有在那裏，鐵大娘才能安心養病。」葯葉兒吃了兩口飯，便把碗放下了。
她吃的一向不多，但是這話里話外的意思確實是要與鐵柱告別。
「後面的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鐵柱皺眉。
葯葉兒搖頭，「後面的路，兇險萬分，我不能讓你跟着我白白丟了性命。」
「是這樣啊……原來你身邊不需要沒有本事的人……」鐵柱眼眸低垂。
葯葉兒緩緩閉上了眼睛，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身邊也不需要沒有能力自保的人了呢？
她從沒有現在這樣，深深體會到邵子牧在亂政之中的心情。
那句話問的真白痴——若是她沒有醫術、沒有本事邵子牧還會不會喜歡她。
當然不會了，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如何在那種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又如何能讓他一目傾心。連活着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讓他一個人中龍鳳動心？！
說到底，邵子牧更喜歡的是擁有這些能力的她。
呵呵，真是諷刺啊，現在細細想來，她的這些謀局之道、為王之能，居然是因為邵子牧才一點一點的開悟的。
而她卻一直誤解他，恨着他。他卻一點都不替自己辯解一分一毫。
「抱歉，鐵柱。」葯葉兒許久才吐出這句話。
似乎她面對鐵柱，只有歉意。
就好像邵子牧面對她一般，只能說抱歉一樣。
鐵柱訕訕一笑，「我早就知道你身份不一般，身上有着常人沒有的使命。我也知道我能力不足，幫不上你多少忙。」
「不，鐵柱，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救了我。這便是對我最大的恩惠，你要相信，你這一次無意的援手，將會改變整個世界。」葯葉兒粲然一笑，笑顏似若釋然。
是，若是沒有鐵柱那一兩句簡單的話，她又怎麼會想明白她一直在意的事情。
如果那是一件需要傾注精力與時間做好的事情，她不去試試又怎麼會知道行不行呢？
十九年啊……
鳳洛守，那個替她守護了那個帝國十九年的人，她也必須要去好好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