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歸降(12)

三十九、歸降(12)

葯葉兒不知道淦祈說這件事有什麼用意,只道,「這是他應該做的。」

「嗯,這是君儲殿下應該做的事情沒錯,但是你與君儲殿下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你應該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烏族三部,他只分離了兩部,還有一部他還沒有頭緒,就給了青龍帝保證,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淦祈觀察著葯葉兒的臉色。

葯葉兒猛然反應過來,淦祈告訴她這件事情的用意——邵子牧這個人做事滴水不漏,他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動手那必須有十成的把握,他才會去做。

在龍城,他扳倒邵天啟,就是把所有的證據、所有的證人、全部都收集齊,所有的事情都摸透了以後才動手給了邵天啟、蕭帝后最後一擊,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邵子牧的性子她知道一些,從來不輕易承諾什麼事情,一旦承諾了,他必然做到。

收烏族,他在沒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給青龍帝做了承諾——是為了保她!

他在用行動告訴青龍帝,他不會因為她沉湎酒色。

葯葉兒想到這裏,雖然心中一動,但還是冷笑了一聲,「他不過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對我如此。」

淦祈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但葯葉兒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饒的表情,他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想——或許在這些時日裏,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細節過了一遍,察覺了些什麼事情?

「葯谷主。」

葯葉兒抬頭,淦祈也回了頭,看見黎瀟站在葯葉兒寢殿門口,用手繞着衣角。

葯葉兒看見她臉色立即又冷了幾分。

淦祈看了看葯葉兒,回頭對黎瀟揮一揮手,「進來罷,有話進來說。」

黎瀟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藥葉兒。見葯葉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才敢往前走了兩步,低着頭,聲音跟蚊子一樣,「那個……對不起。」

淦祈不解的看了看黎瀟,又看了看葯葉兒,葯葉兒依然是一副一臉冷漠的樣子,盯着黎瀟看。

黎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沒有想到我往祖父葯里放了一味甘草,就讓祖父吐血昏迷不醒……牧哥哥……牧哥哥已經罰過我了,我知道錯了。」黎瀟用手使勁的揉着衣角,臉漲紅。

葯葉兒看了她許久,才回道,「你祖父葯里有一味大戟與甘草藥性相衝,你這一味葯下去,他自然是昏迷不醒。」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黎瀟臉紅的如同她的紅唇一般,她咬了咬下唇,「我都來給你認錯了,你就饒了土芯罷……他是被我連累的,他都跪了一天了,《葯經》也抄了二十遍了,我看他膝蓋處隱約有血跡……」

葯葉兒心中一疼,身子一震,手微微握緊,「我罰他,與你無關。那是他的疏忽造成的,我們荀葯谷所有六童自小學醫,他熟知草木,煎藥的時候居然不認真檢查藥包,讓大戟反了甘草,險些害的黎將軍喪命。此事若是不罰,讓他長記性,下一次他恐怕就會真的讓人丟了性命!我們學醫的,容不得有一點失誤。」

「可是……」黎瀟還想替土芯求情,葯葉兒卻已經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黎瀟沒有想過葯葉兒居然如此不近人情,一跺腳,轉身又跑了出去。黎謙山書房門口,土芯還跪在地上默寫着《葯經》,黎瀟看見土芯這樣子,頓時眼睛裏又濕了起來。

她跑過去,與土芯一同跪了下去。

土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嗯?你又闖禍了?君儲殿下又罰你了?」

黎瀟說話帶着哭腔,「我去求葯谷主原諒你,讓你起來,她不同意。我就只能過來陪你跪着了。」

土芯還以為是什麼事情,他咧嘴一笑,「你內疚?」

「嗯……」黎瀟點點頭。

「真好。」土芯有些跪不住了,便跪坐在自己腿上。

「什麼真好?」黎瀟不明白為什麼土芯都跪的膝蓋青紫,還可以這樣與她嬉笑。

土芯眼睛看着面前的紙張,「葉姐姐小時候學醫的時候犯錯,經常被罰跪,一跪就跪一天,都沒有人陪她。現在我罰跪,有人陪我,可不就是比她好太多了嗎?」

黎瀟張了張嘴,土芯這不經意的一句話,讓黎瀟明白了一件事——葯葉兒以前在學醫的時候經常被罰跪。

「為什麼?她醫術那麼高明,為什麼還會被罰跪啊?」黎瀟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還有些許眼淚。

「有時候是因為葉姐姐背醫書漏了一個字,有時候是因為她抓藥少了一錢,有時候是因為她不記得去收葯導致藥性變了……總之,葉姐姐她被師父罰跪的理由可多了。」土芯說這句話的時候,居然透露出的是慶幸的表情,「不過,就是因為師父從小就對她要求近乎於無情的苛刻,才造就了葉姐姐如此出眾的醫術。現在她以同樣的要求來要求我,我倒是覺得很開心。」

土芯嘴裏說的是葯葉兒,但是黎瀟想的卻是邵子牧,聽土芯說起葯葉兒的過往,黎瀟才回憶起邵子牧的少年時光——這兩個人的童年可以說是如出一轍的慘烈。

少年的邵子牧也如葯葉兒一般經常被罰。

那時候黎謙山對邵子牧要求幾乎是苛刻到連軍中將領都看不下去,紛紛出來替邵子牧求情,但是邵子牧從來都是厲聲呵斥,讓他們退下。

馬步扎的不穩,便讓他在演武場上扎一天馬步,直到他腿軟連站都不站不住,摔倒了站起來,站起來又跪下去。

他兵書背錯了一句,就讓他把整個兵書都抄了一百遍,抄的邵子牧手腫了好幾天,連吃飯的筷子也拿不住。

一般十歲的孩子都還在學堂里讀書,邵子牧就已經跟着黎謙山上了戰場。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日,邵子牧第一次從戰場上回來的樣子,他面無血色,走路僵硬,剛下馬,就立即趴到迴廊邊吐了個痛快,他邊吐邊哭,邊哭邊吐。

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污穢,眼淚與污濁之物摻雜在一起,他年少時候清秀的臉龐第一次因為恐懼,而扭曲變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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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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