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心死(9)

二十六、心死(9)

葯葉兒回頭對玄沐說道,「走罷,回谷。」

邵子牧沒有阻攔的理由,只能任由她離去。但多少有些擔心藥葉兒的情況,便親自到門口目送葯葉兒離開,荀葯谷的馬車早在外面等候。

上馬車的時候,葯葉兒扶著馬車,踩着馬蹬準備上車,動作忽然停了一下。

邵子牧見狀問道,「怎麼?」

許久,葯葉兒才回道,「沒什麼。」邵子牧蹙眉,葯葉兒上了馬車,玄沐在身後眯着眼睛,跟着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出小巷,邵子牧回頭對邢管家交代,「邢老,準備一副被褥,今夜我就歇在單清雪那裏。」

邢管家欠了欠身,便去準備東西了。

*

馬車之上,葯葉兒皺着眉,單手撐著下巴,手肘靠在馬車窗欞上,眸光閃爍。

跟葯葉兒一起上馬車、跪坐在她身邊的玄沐,看着她沒有做聲。

但下一刻,就伸手輕輕一推,葯葉兒便往玄沐推的方向倒去,眼瞅著就要撞到馬車車壁,葯葉兒居然也沒有反應!

玄沐微眯着眼睛,伸手一把把葯葉兒拉到自己懷裏,順手抽了一根銀針,下在了人中穴。

「嗯……」葯葉兒雖然半睜着眼睛,但是意識似乎在神遊一般,呈現慢慢蘇醒的樣子,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自己躺在玄沐的懷裏,手撐地,緩緩坐起來,「我睡著了?」

玄沐看着她,「嗯。」

「大約……是方才用心法,現下有些累……」葯葉兒有氣無力。

玄沐伸手把她攬在懷裏,輕輕的撫着她的背,「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葯葉兒實在是困極,沒有力氣去想其他,頭靠着玄沐的胸口,胳膊攔著玄沐的腰身,手抓着他身後的衣服,沉沉睡去。

對於玄沐,葯葉兒心裏總歸還是信任的。雖然他這個人外表看起來殺伐果斷,性情涼薄。但,越過這層他在外的偽裝,他的心裏總還有炙熱的地方。

若不是如此,堰洲城內以百萬百姓性命為要挾、玄武帝國之內敢對全城百姓下毒的一個人,卻偏偏放了一心護着他的九弟玄澤?

如此,看來在玄沐的心中總有一處暗門,是可以為人敞開的。而葯葉兒就是敲開了玄沐這一處暗門的人。

這一處暗門之內的事,無關乎風月、無關乎男女。

玄沐之前雖然一副病弱之相,腿不能行,但身形一直保養的很好。

身體健碩,體熱溫潤如玉。葯葉兒抱着玄沐的身子,只覺得舒服的緊,忍不住往他懷裏又蹭了蹭,嘴裏念著,「欒……」

玄沐看着葯葉兒如此,輕嘆一聲,從自己腰帶里取出準備多時、一小張帶着膏藥的紙,撩起葯葉兒披着的墨發,把手伸入葯葉兒的衣服里,把這張紙,貼在了葯葉兒背心,輕聲道,「今日,我幫你試探過邵子牧了,他沒有殺你的心思。那麼你日後,回去的路也會走的平穩些。」

「這些時日,看你與邵子牧一同謀划這局,終散去了我心中最後的不安。」

「可是,鳳洛靈啊……前路漫漫,我只能陪你到這裏。站在帝國的立場上,你我終究是對立。」

「即便如此,我卻很期待,你將如何拉開這復國大幕!」

「在我看見你頤指氣使、指點江山之前,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裏。」

*

三月末,浮雲冉冉送春華,怯見春寒日欲斜。一夜雨聲能幾許,曉來落盡一城花。

入夜,春雨淅瀝,敲打在房檐之上,清脆的過分。

邵子牧盤著腿,坐在單清雪寢殿之內的暖閣軟榻之上。腿上蓋着薄毯,手撐著臉頰,閉目養神,神思繾綣——

一眨眼,已經過去一年了。

也是這樣一個春雨瀟瀟的季節,他從西境出發去荀葯谷,尋荀葯谷的谷主出山。在那個仙境一般的世外桃源遇見了葯葉兒這樣一個清麗不染世俗的女子。

那個女子,因為他的私心,被他拉扯著進入了這場紛爭。

從入府進王城、再到玄武帝國,他們一路分分合合,相互欣賞過,也互相傷害過。最後她那初入塵世的天真,被他摧枯拉朽一般的摧毀。

今日,她憤怒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她本是一心救人的醫者,現在卻如他一般精於謀算,做着與醫者背道而馳的事情。

她憤怒、她無助、她厭惡自己。

可是,他能怎麼辦?為了讓她以後不至於寸步難行,他只能來做這個惡人,讓她覺醒。

「荷葉……水……」

邵子牧正在神遊的時候,單清雪微弱的聲音從裏間傳出來,這聲音如蚊吟一般微弱,在外間守夜的荷葉坐靠着門,睡的正熟,對單清雪的叫喊聲無動於衷。

邵子牧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天色,魚肚微白,天色漸亮。

他掀起身上的毯子,來到桌邊,翻起扣蓋在桌面上的杯子,到了一杯溫熱的清水,端到了單清雪的面前。

單清雪閉着眼睛,眉頭緊鎖,嘴裏喃喃自語,齒唇發白。

邵子牧走過去,用手輕輕覆在單清雪的額頭上,微燙。

「影襲。」邵子牧頭微側。

影襲從窗戶翻了進來,邵子牧交代,「去一趟荀葯谷,說單清雪發燒了,讓葉兒來看看。」

「是。」影襲悄然無聲的退下。

邵子牧少有的對一個女子如此有耐心,他把茶杯放在床頭的小矮桌上,輕輕的把單清雪搖醒。

單清雪睜開眼睛,屋裏光線昏暗,窗口射入的微白的光,印在邵子牧身後,看不清他的臉。

邵子牧輕聲道,「你在發燒,若是口渴,就起來喝點水?」

這樣溫柔的邵子牧,她從未見過,眼睛一濕,一顆淚順着眼角滴落在旁,她忙側過頭去,不讓邵子牧看見,「殿下……不嫌棄我嗎?」

「不。」邵子牧居然好好的回答了她的話。

單清雪一愣,轉過頭看向邵子牧,邵子牧伸手,「本王扶你坐起來,喝口水,你再睡。」

單清雪沒有拒絕,哪個女子不是如此?病中的時候,格外渴望人疼惜。

邵子牧見單清雪沒有說話,便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了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幾個軟枕讓她靠着。然後拿起邊上的茶杯,送到她嘴邊,「本王試過溫度,不是很燙,你喝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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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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