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華城豪賭（12）
金芯直接進入望天閣，大廳裏面，左右兩側整齊地擺放着二十把椅子。大廳的正位上建了幾層台階，正位坐下明顯比下面的位置要高出許多。
金芯不由的皺了皺眉，這是他最討厭的大廳佈局。好像這台階不建的高，就不能體現執掌者身份一般，讓人心裏生厭。
他執掌荀葯谷產業這麼多年，富可敵國，卻從未想過建什麼府邸。就算是有事情，也是讓各大掌柜到龍城荀金藥房他的書房裏聽他交代。
金芯雖然不喜歡，但是這個位置確實可以一次看清楚下面所有的人。他緩步上去，負手而立，轉身看向站在大廳之上的所有黑金市管事。
金芯在上面左右踱步，眼睛掃了好幾圈，「似乎還有些人沒來？」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低頭不語。
金芯冷笑，「看來你們之中，有許多人不服我金方？也好，抬上來！」金芯話音剛落，暗童們就抬着十幾具屍首進瞭望天閣。
每一具屍首都是面朝下，背朝上，身後三把銀刀，分別插在後腦、脖子、后心口處，刀尖之處的皮膚早就已經開始發黑。
哪怕這些掌事在黑金市多年，早就習慣了刀口舔血，但是看見多年的同仁一夜之間都被殺人滅口也是心中無比的動容。
「藤原昨日，也是這種死法，死在了華城的中央大街。想必各位都有所耳聞罷？」金芯在台階上緩慢踱步，觀察著下面所有人的表情。
站在堂下的這些人，表情各異，有人驚嘆、有人搖頭、有人恐懼、有人淡然。
金芯一笑，「我金方是個商人，昨日設計收黑金市，只是因為你們黑金市殺手榜，動了不該動的人。」
這句話一出，堂下有些掌事開始小聲議論，他們顯然沒有想到，金芯會如此直白的告訴他們，昨天那局賭局是他早就設計好的。
「我也知道，這黑金市背後的實際掌控人，是三皇子邵天翊。」金芯這話一出，堂下的議論聲立即就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金芯。
金芯看這些人不再議論，繼續說道，「我帶着鎮王邵子牧的匯財錢莊紫金牌而來，想必各位都應該清楚，今日我收黑金市是誰在背後助力了罷？」
「我們同在江湖，說句心裏話，王族的奪權之局，從來都由不得我們這些江湖人做主。」金芯在台上來回踱步，「但是有一句話我金方確是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龍城裏二皇子邵天啟已經被鎮王邵子牧鬥倒、今日我替鎮王收了黑金市，那麼鎮王下一個的目標是誰，我想各位應該很清楚。」
「邵天翊這座靠山，是否還靠的住？這十幾具屍首擺在眼前，各位應該有所定奪罷？」
「我們憑什麼相信鎮王不會對我們下殺手？！」一個人帶頭問了話。
「就憑鎮王是派我來收黑金市，而不是派北境黎家軍來收黑金市！」金芯厲聲喝道，目光如一隻穿雲箭，直射向那個問話的人，「就憑這舉動，鎮王給大家展現的誠意還不夠嗎？！」
金芯這一聲厲呵，讓堂下這些人全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金芯繼續說道，「鎮王殿下手持兵權，這華城處於兩國交界的荒漠。山高皇帝遠，就算是殿下動用軍隊前來剿滅黑金市，殿下有意隱瞞，青龍帝君又怎麼會知道殿下出兵的真正理由？一句平叛暴亂，就足矣讓個位身首異處！」
金芯這句話說的沒錯，若昨日不是鎮王邵子牧派金方公子來收黑金市而是軍隊，那華城明日便會變成一片戰火紛飛的廢墟！堂下所有人想到此，都一陣心悸。
北境黑金市選址建在兩國交界之地，就是為了躲避戰亂。在這裏只有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沒有滿地餓殍、戰火連綿。無論是青龍帝國與玄武帝國，哪邊的商家巨富都可以來這裏一擲千金。
但，這裏終究是在青龍的境內。
這些年青龍帝國五皇子驍勇善戰，與玄武帝國簽訂了五年不犯的契約以後，華城這裏就格外的富饒。
黑金市的富饒從一定程度上來講，也是邵子牧平定北境戰亂給予的。
今日邵子牧派金方公子來收黑金市的舉動多少有些讓堂下的管事動容，因為在邵天翊統治下的黑金市，變得越來越貪得無厭。
黑金市發家與江湖，雖然乾的事殺人越貨的黑道生意，但總也要守江湖規矩。從殺手榜建立之初起就江湖規矩定下了盟約：
造福百姓的者，不殺。
涉及朝堂之事，不染。
荀葯鬼醫之首，不惹！
但邵天翊接手黑金市以來，黑金市殺手榜早些年定的規矩，一再被打破——刺殺聖手城醫學大家聖家家主聖冼、刺殺青龍王族皇子邵子牧、刺殺荀葯穀穀主。
這樁樁件件的刺殺都在江湖道義的邊緣瘋狂試探。
每一件事都在挑戰邵子牧與荀葯谷的底線。終於，他們忍無可忍，邵子牧聯手荀葯谷金童把黑金市收入囊中。
看來這世間輪迴報應從未停歇過，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這麼想來，鎮王邵子牧確實比邵天翊要講江湖道義一些，最少他明白一點——江湖的事情，要由江湖人自己來解決。
其實，當年金芯把荀葯谷的牌子賣給邵子牧的時候，又何嘗不知，邵子牧在所有江湖勢力中選中了荀葯谷，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終有一天會利用荀葯谷的勢力來收黑金市。
所以在他把牌子賣給邵子牧的時候，就開始謀划這一次的活動
金芯深知，邵子牧想收黑金市，不是為了賺錢，那麼只要黑金市易主，他不會在意這主人是誰。
只要不是邵天翊的人，誰都可以。
在黑金市這件事上，說不清楚是邵子牧利用荀葯谷，還是金芯利用邵子牧。邵子牧哪怕知道金芯所圖，也沒有刻意阻撓。
只是，那一晚，邵子牧要他不要多話……莫不是說的是那件事？金芯暗自尋思，心理有了數。
今日，在黑金市望天閣里，與黑金市所有的管事開誠佈公一談，幾乎所有人都認可了金芯的處事方式。
金芯一一恢復了以往黑金市的規矩，重新排定了管事。
金芯安排事情的時候雷厲風行，沒有絲毫的停頓，說明他一早心裏就有了打算。黑金市的眾人也見識了一番傳說中龍城商界鬼才金方公子的魄力。
不到午時，所有人都安排完畢，個忙個的去了。
總以為金方公子接手黑金市，黑金市所有的業務需要停業整頓一番，沒有想到只是半天，所有事情，金方公子都已經安排妥當。
所有掌事離開的時候，無不被金芯折服。
金芯見眾人退下，偌大的望天閣里，只有藤原一人立於身側。金芯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着他，「帶我去吧。」
藤原點頭，繞過望天閣，穿過側園，來到一處偏僻的小院子，院子裏就一顆柿子樹，與一間石屋。
看這石屋的顏色，有些年頭，屋外牆壁上的石頭，都被風化了許多。
藤原走過去推開屋門，屋裏靠左側只有一張整石做的石床，再無其他。
金芯挑眉，「這裏就是藤松藏東西的地方地方？」
藤原點頭，他走上前去，在右邊牆壁上摸了一會，然後選定了一塊青磚，使勁推了下去。
「咔啦」一聲，金芯往左側看去，只見那個幾乎不可能有縫隙的石床，床沿開啟了一個縫隙。藤原走過去把那個縫隙拉大，看見裏面有一本書那麼大的暗格。藤原把暗格裏面的東西拿出來遞給金芯。
金芯看着手裏的東西，面色凝重，沉思了許久，才對藤原說道，「我有事要回一趟龍城，黑金市本就是你的產業，還交由你經營，只是殺手榜那一門，交給荀葯谷暗童管轄。另外，在這裏尋一塊好的地皮，給荀金藥房建樓。」
藤原現在沒有想到金芯會這麼說，長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金芯。
金芯見藤原沒有回話，才抬起頭看向他，「怎麼了？」
「公子為何如此信任我？」藤原問道。
「我不是沒查過你，你雖然惜命，但是經營上卻是守道義。單就你殺手榜里立的不接刺殺荀葯谷的單子那規矩，就足以讓我信任你。」
「你深知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惹不得。這份謹小慎微，是黑金市這種以黑道生意為主的地方需要的。所以黑金市還是交由你打理最為合適。」
「再說，你初見丫頭的時候，心裏不也正打算利用我們荀葯谷的勢力收回在黑金市的地位嗎？我只是順勢而為而已，」金芯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帶你來這裏，也是丫頭授意的。荀葯谷在龍城這些日子，多少還是了解一些邵天翊的事情。當年的事情，丫頭認為有誤會，為了讓你解除心魔，才帶你來此。只是，我沒能防住邵天翊派人來暗殺藤松……」
藤原搖頭，「如此說來，荀葯谷算事有恩於我……我沒有想到，當年暗算我、從我手裏奪權的是邵天翊……」忽然藤原猛的跪下，朝着金芯一拜，「請公子、鎮王殿下一定要替我、替藤松扳倒邵天翊，讓他以命償命，替我親弟討回一個公道！」
金芯沒有伸手去扶，眼眸深處，有什麼閃過，他緩緩說道，「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