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燈下夜談(1)

二十三、燈下夜談(1)

邵子牧放在石桌上的手周圍已經開始結冰,葯葉兒立即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襲來,連忙道,「玄沐!你若沒事,去把荀金藥房的幾個疑難雜症看了去。」

「啊?我懶,不想動……」玄沐一邊說着,一邊蹭著葯葉兒的臉,一邊看着邵子牧。

「行,你不去我去。」說完葯葉兒就拿着醫簿起身,這地方肯定是不能繼續待了。

玄沐見面就用她挑釁邵子牧,若只是玄沐自己用語言,邵子牧多半是不會理會的,但是他拿她來刺激邵子牧,恐怕邵子牧不可能那麼好脾氣一忍再忍。

想來葯葉兒覺得心理窩火,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為什麼邵子牧練凝物就那麼容易?她練凝物就那麼難?邵子牧不僅可以凝物,還可以長時間持有用荀葯心法凝結出來的冰劍。

想她練氣凝物十幾年,居然不如邵子牧一年!

玄沐一臉失望看着葯葉兒出了苑門,邵子牧不想理會玄沐,起身就走。玄沐手指敲著桌子,「邵子牧。」

邵子牧身形停下,等著玄沐繼續說。

玄沐站起身,靠在石桌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葯葉兒未必什麼都不知道。我勸你該說的,趁早跟她坦白,不然到最後……」玄沐沒有繼續往下說,

「葉兒知道什麼,你又清楚了?」邵子牧微微側目,用眼角看着玄沐。

玄沐見邵子牧如此,聳了聳肩,負手而行,「你只記得,無論什麼時候,只有我可以找到葯葉兒就行了。」

邵子牧皺着眉,狐疑的看着玄沐離去。

這個人此時在這裏說這樣的話,是什麼?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可以找到葉兒,他為什麼要故意說給他聽?單純地為了……激怒他?

「殿下。」邢武從身後的圍牆翻進來,落在邵子牧身邊。

「說。」邵子牧依然看着玄沐的背影。

「王城裏傳話,今日,帝君要去鳳棲宮,與蕭帝后做個了結了。殿下……是否要把東西送去?」邢武問道。

邵子牧收回了心思,「送。你隨本王去。」

「是。」邢武垂頭回應。

*

鳳棲宮,青龍帝國歷代帝后在王城裏居住的地方,這做宮殿有的冠絕後宮的奢華,這些奢華象著着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蕭帝后坐在暖閣之內,手撐著額頭,神思倦怠。在一邊伺候的婇萍匆匆從外面跑回來,還沒進門蕭帝后就問道,「打聽的如何?」

婇萍搖頭,「打聽不到二皇子殿下事情,哪怕奴婢使了銀子,也沒有人說。」

蕭帝后愣愣的看着燭光在暖閣中左右微顫,自從那日邵天啟命人把她禁錮在宮裏的那一刻,她就有不好預感。

那一夜,她的心在不斷地下沉,夜半睡覺身體也在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深淵快速下落。身側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抓住救命的東西,也沒有任何人跟隨着她。只有無盡的黑暗,寒風凌冽。

最後,她努力睜開眼睛,逃出夢魘,身上早就已經被汗濕透。

多少年來,她再也沒有做過這麼無助的夢。而今夢境襲來的時候,她心中卻有了預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參見帝君。」門外傳來內侍叩拜青龍帝的聲音。

蕭帝后抬眸,看着門口。

青龍帝負手而來,盤龍升紋的靴子,跨過門檻。他側身看着坐在暖踏之上的蕭帝后,說道,「你們都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

屋裏的所有侍女不敢抗命,全都退下,婇萍最後一個退出去,帶上了門。

「聽說你病了?」青龍帝走過來,也坐在軟塌之上。

蕭帝后坐直了身子,「啟兒呢?」

「下獄了。」青龍帝說的淡然。

「你!」蕭帝後身子一震,撿起身邊的軟靠,丟過去,「你為何如此狠心!那是本宮唯一的兒子!」

青龍帝避開砸向他的軟靠,軟靠掉在地上滾了一圈,帶着青龍帝聲音,「他罔顧人命、貪得無厭、以下犯上、操控朝臣。樁樁件件細數下來,都是砍頭的大罪,孤如何容得?」

「邵荃安!你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就是想替邵子牧鋪好路,好讓他繼承王位!」蕭帝后指著青龍帝,怒吼,縱然保養得再好,現在看來也是一臉頹廢之色。

「蕭秋柔,你難道不清楚孤的心思嗎?大婚那日,孤就已經說的一清二楚。來這裏終究不是孤心甘情願。」

「邵子牧是孤最疼愛的兒子,孤怎麼會想讓他與孤一樣,畢生就禁錮在這個金絲籠里。」青龍帝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光宛如三十年前的那個坐在窗前與她飲酒而醉的少年。

青龍帝一聲輕嘆,「不管邵天啟是不是孤的親生兒子,孤都是想他繼承這王位,只是他太不爭氣。在王城輔政十年,魚肉百姓,心中毫無王族大義。孤即為王族,雖執政期間毫無政績,但最少在我傳位的時候,我要選一個明君。」

蕭帝後仰頭苦笑,「你居然知道,你居然知道啟兒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孤當然知道,因為大婚那晚,孤根本就沒醉。」青龍帝緩緩回道。

「你!」蕭帝後身子一震,「你既然沒醉,為什麼還……」

「孤也是被迫離開摯愛,你心裏的苦楚,孤很清楚。」青龍帝說着眸光投向窗外,天際潑墨一般的黑。

*

那一年邵荃安二十歲,還只是北境牧野村子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村子在青龍邊境。村子的不遠處就是駐守邊境的士兵營。

「荃安!」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在溪邊洗獸皮的邵荃安抬起頭,看見一個笑容明媚如暖陽的女子正在朝她招手。

那個女子身上穿着如男兒一般幹練的短衫,頭髮一把束在身後。招手的時候身後的長發跟着她手臂的動作一起揮動。這女子長得清秀,個子嬌小,不像這北方女子個子高挑。

「凝月。」邵荃安看見那個女子,嘴角就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那個名叫凝月的女子笑眯眯的從遠處跑來,手藏在身後,「你猜我抓到什麼了?」

邵荃安想了想,「鼠兔?」

「啊……」凝月一臉失望,「你偷看,不然你怎麼會猜到!」

邵荃安哈哈大笑,「以你的身手,在我們這,最多也就是抓個鼠兔。」

「你嘲笑我!不跟你玩了!」說着凝月轉身就要走。

邵荃安丟下手中的獸皮,快走兩步拉住凝月,「逗你玩,怎麼還生氣了。我們把這個鼠兔烤了吃了罷?味道還不錯……」

「你怎麼可以吃這麼可愛的動物!」凝月連忙蹲下,把手中的鼠兔放在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快走,以後機靈點,不要被這個人抓住了。被抓住,你就要被吃了!」

鼠兔被凝月推了兩下,一躥就消失了,消失的地方站着一個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凝月一看那男子原有的活潑、俏皮瞬間就收斂了起來,「爹……」

那男子一臉威嚴,神色不悅,「跟我回家。」頭一轉,就往邊境駐守的軍營走去。

凝月吐了吐舌頭,回頭對邵荃安揮了揮手,悄聲說道,「我明天再來找你玩。」

邵荃安點點頭,目送凝月離開,然後他撿起丟在溪邊的獸皮,往村裏走去。這個村子不是一個富庶的村子,卻很安靜。

「阿母,我回來了。」邵荃安推開屋門,阿母正在縫補衣裳,邵荃安把今天打的獸皮放在阿母身邊,看着阿母。

「怎麼……」阿母見邵荃安神色憂慮,放下手中的線問道。

「阿母,我怎麼感覺黎將領不喜歡我啊?」邵荃安揪著獸皮上的毛。

阿母愣了一下,「怎麼會……你是不是哪裏得罪別人了?」

「我還敢得罪他嗎?別人是城裏來的大官!」邵荃安嘀咕著。

「你這野孩子,還有不敢得罪的人?我看你是看上別人家女兒——黎凝月了吧?」阿母笑盈盈的,繼續手裏的針線活。

邵荃安被阿母點中了心思,臉瞬間紅到了耳根,「阿母!別亂說!」

「我聽村裏人說,黎家來這裏之前犯了事,是被貶官到這裏的。」阿母緩緩說道。

「貶官?以前怎麼沒聽阿母提起過?」邵荃安皺眉。

阿母把針別在皮毛上,仰著頭回憶道,「今日隔壁的王嫂跟我閑聊說的,她們家當家的現在在黎將領手下輪班守衛,聽班裏人說的。」

「黎將領犯了什麼事啊?」邵荃安還挺感興趣。

「違抗軍令?」阿母搖搖頭,「我也沒太聽清楚。」

「哦……」邵荃安站起身,看向村外暮色之下燈火通明的地方。

*

「爹……」黎凝月小心翼翼的拉住黎謙山的衣袖,喊了一聲。

黎謙山回頭冷冷的看了她一樣,說道,「誰讓你去村裏的?今日給你佈置的功課,你可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二哥看着我做完的!」黎凝月的頭點地跟撥浪鼓一樣。

「以後不許去找那個叫邵荃安的年輕人!」黎謙山下了命令。

黎凝月瞬間就不樂意了,甩開黎謙山的衣袖,「為什麼!我喜歡他!」

「沒有為什麼!」黎謙山根本就不理會黎凝月,直直的走開。

------題外話------

這一大章是青龍帝與蕭帝后做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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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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