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覆滅（4）
「好一條忠犬，居然想自盡保蕭帝后。」葯葉兒雙手環抱着，從牢房裏出來。
邵子牧眉頭微皺，「有法子讓他開口罷？」
葯葉兒點頭，「我早就說了，荀葯谷里有一味幻藥名為夢魘。讓他連服三日，我不信他不招。」
「好，人你帶回去罷，不要讓他死了。」邵子牧看了看身後，邢武立即上前來，把躺在地上李公公拎了起來，抬了出去。
葯葉兒抬起頭看着邵子牧，「龍城這裏，很快就要結束了。」
邵子牧也低頭看着葯葉兒，「是。」邵子牧的眸子裏印着葯葉兒的時候，永遠都有股炙熱。葯葉兒下意識的迴避，「明日……我去給單清雪摸摸脈罷。」
邵子牧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
金芯在修建荀葯谷府邸的時候，專門修建了一間地下的暗室，邢武拎着李公公，把他丟到了荀葯谷的暗室里。
玄沐在荀葯谷里待着無聊，先是去看了看劉御醫，知道劉御醫身上的毒已經被葯葉兒用銀針與丹藥控制住了，便沒有多事。轉身去暗室看那位暫時昏迷不醒的李公公，一幅內侍的打扮，以及沒有鬍子的下巴，玄沐一猜便猜到了李公公的身份。
這李公公額頭有一塊瘀青，玄沐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這內侍，居然想要自盡來保護蕭帝后？有意思，從未見過如此有骨氣的內侍。」
玄沐蹲下身子，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剛準備把瓶蓋打開，葯葉兒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你不要把他弄死了，我還有事要問他。」
玄沐回頭，「我這裏有個幻葯，來試試效果唄？」
「什麼效果？」葯葉兒漫步走了過去。
玄沐指著面前這個內侍，「這內侍為什麼會對蕭帝后如此忠誠，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嗎？」
葯葉兒皺着眉，「興許……是蕭帝後有恩於他……」
玄沐搖搖頭，「這內侍年紀似乎與蕭帝后相仿。除了帝君身邊的老內侍，一般的內侍到了五十就可以出宮養老了。若是有恩，放他出宮才是最大的恩典吧？為何這個內侍可以留在蕭帝後身邊？」
「這老傢伙跟着蕭帝后這麼久，大概是用慣了？」葯葉兒想了個理由。
玄沐眼睛一眯，「換作是你，你敢把這個老傢伙一直放在身邊？」
葯葉兒張了張嘴，瞬間就明白了玄沐想說的話，「你是說，李公公知道蕭帝后的事情太多了，與其像今天這樣被我們抓了逼供，不如早點以放出宮的由頭把他滅口？蕭帝后沒有這樣做，甘願冒如此大的危險把這個人留在身邊，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玄沐點點頭，戳了戳葯葉兒的臉，「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葯葉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手上的是什麼葯？」
玄沐神神秘秘的晃了晃，「讓他得到他心中最想得到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這東西能知道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
葯葉兒只是猶疑了一下，便心中有了大概猜想。
玄沐把手裏的葯，給李公公餵了進去，然後拉着葯葉兒退到了一邊，側頭在葯葉兒耳邊輕語，「看着罷，我覺得跟我猜測的事情，八九不離十。」
只是一會，躺在地上的李公公身子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而後李公公就露出了一副滿足之象，「秋柔……秋柔……」
「秋柔？」玄沐眉毛一挑，看向葯葉兒。
葯葉兒搖頭，「可能是誰的名字罷？」
「是蕭帝后的名字。」金芯從樓梯處下來，接住葯葉兒的話說道。
「蕭帝后的名字是蕭秋柔？」葯葉兒瞪大了眼睛，「這內侍為何敢喊蕭帝后的閨名？」
玄沐轉頭繼續看着還在地上趴着說着夢話的李公公。
李公公伸出手，做了一個環抱的姿勢，「秋柔……我很慶幸能看着我們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天啟越來越像一個帝王……」
葯葉兒長大了嘴巴，楞楞地看着躺在地上喃喃自語的李公公。
「果然啊……」玄沐側頭，向葯葉兒看去。站在葯葉兒身邊的金芯也是一臉震驚的樣子，不知道要怎麼做什麼反應。
葯葉兒顯然適應的比較快，大概是因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了。早在半年前，玄武帝國的時候，她就聽過這樣驚世駭俗的消息。現在再聽到的時候，只是喘了一大口氣，就回過神來，「邵天啟……居然是蕭帝后與李公公的孩子？！難怪李公公哪怕是自盡也要護著蕭帝后！」
李公公閉着眼睛，神思依然在幻葯里神遊，「秋柔……為了你凈身，我一點都不後悔……我只恨自己門楣不高，無法阻止你父親把你送進王城！我無法娶你，卻可以陪你一起在王城裏生活……」
玄沐聽得直皺眉，「還真是一個痴情的人……居然會為了蕭帝后犧牲至此。難怪這內侍哪怕年過五十，蕭帝后也沒有把他放出王城。如此死心塌地的愛慕，肯定是不會把這些見不得事告訴別人的罷……」
金芯不解，「內侍進了王城就凈身了，他們的孩子是哪來的？」
葯葉兒沉思片刻，「蕭帝后嫁給青龍帝的時候，青龍帝還只是儲君，不是帝君。嫁娶之事沒有那麼繁瑣，所以蕭帝后嫁過去了以後，應該是有三天回門的時間。不出意外，懷上邵天啟，就是在那三天回門的時候懷上的罷？」
「然後蕭帝后懷着孩子回了王城，這李公公也義無反顧的去王城裏凈了身，就這樣跟隨蕭帝後過了大半輩子？」金芯接過話頭。
「大致如此了罷……」葯葉兒皺眉，「這消息還真是驚世駭俗……當今青龍帝的嫡子，居然不是青龍帝的親生的……不知道青龍帝知道了會作何反應？」
站在邊上許久沒有說話的玄沐出聲道，「他未必就不知道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嗯？」葯葉兒看向玄沐，希望他解釋清楚。
玄沐繼續說道，「我覺得青龍帝是在裝傻，不然這無法解釋邵天啟這些年來為何政績卓然，也沒有被立為儲君。」
葯葉兒點頭，沉思道，「是啊，邵天啟都已經三十歲了，輔政十年有餘，是嫡子，卻沒被立為儲君，邵天翊反而在朝堂之上處處與他爭先……難道從一開始，青龍帝屬意的儲君人選就不是邵天啟嗎？把邵天啟推倒明面上去，只是為了保護他最想保護的那個人……」
玄沐似笑非笑的看着葯葉兒，「邵子牧雖然帶兵打仗，但是他對朝堂權欲之術是不是太過遊刃有餘啊？若不是有人從小刻意培養他，他怎麼可能回龍城不過半年，就站穩了腳？」
玄沐用手肘戳了戳葯葉兒的胳膊，「你在他身邊時間不短，難道他就沒有跟你說過他以前的事情嗎？」
葯葉兒皺眉，正如玄沐所言，邵子牧從來都不跟她說他以前的經歷，哪怕她現在與他是同盟關係，他也從未提過。
他只是在他們最初回龍城的時候，在她的逼問下，回答了他為何想要奪得王位。卻沒有告訴她，他為了回龍城奪權，一直以來受的是什麼教育、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葯葉兒苦笑，玄沐有一句話還真是說對了，邵子牧這個人，她還真的是徹頭徹尾的都沒有認真的了解過。她不問，他就不說。
此時的葯葉兒只覺得胸口有一口氣，堵在心頭。瞬間心頭湧起一絲厭惡的感覺，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玄然向她坦白身世的時候，她的心裏也對邵子牧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葯葉兒捂著胸口，轉身，「金哥哥，給他喂夢魘，讓水芯看着他。」說罷，逃一般的離開了暗室。
玄沐在一邊露出詭異的笑，金芯皺眉，「你故意的？」
玄沐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沒錯。」
「對你有什麼好處？」金芯眸中顯出一絲怒氣。
玄沐聳聳肩，「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既然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又何必惹丫頭？」金芯似乎動了怒。
玄沐笑的好看盯着金芯，緩緩回道，「難不成是邵子牧幫你奪回金家，你有心偏向邵子牧？」
「一碼歸一碼。」金芯看着玄沐，這個人與他一樣，不是什麼善茬，但是好歹葯葉兒救過玄沐的命，允許他住在荀葯谷，說明葯葉兒沒有把玄沐當外人。現在玄沐故意挑事，用意不明，讓金芯多少有些顧忌。
玄沐似乎知道金芯心中的想法，緩緩說道，「邵子牧這個人心思深沉，葯葉兒哪怕再聰明，也是剛剛介入這些複雜的局面，我是怕她吃虧，給她敲個警鐘。」
金芯不以為意，「你這算是敲警鐘？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挑撥離間？」
玄沐笑着，問道，「你了解邵子牧嗎？」
金芯沉默不語。
「你當然不會了解，因為你沒有從小在王城這種環境中生存過。但是，我了解他，因為我曾經跟他是同一類人。」玄沐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哪怕那個人是自己心中所愛，也一樣會毫不猶豫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