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絕世瓷器上的故事(2)

十九、絕世瓷器上的故事(2)

林染轉身漫步在前面給金恕鳶領路,金恕鳶跟在後面,手摸索著樹,慢慢前行,一個不注意,腳下縱橫的藤蔓絆了她一跤。最先着地的是金恕鳶的雙手,「咔嚓」一聲,樹枝被她按斷,她跪坐在地上,輕輕的摸着手掌,眼眶裏的淚水在打轉,卻沒有哭出來。

林染聽見聲音,回頭看見金恕鳶梨花帶雨,卻不哭,心中一動,回身走過去,拿起她的手,原來她手上的傷,是這麼來的。

林染翻過金恕鳶的手,在她手背上寫着——我牽着你罷。

金恕鳶小心翼翼的「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林染牽起金恕鳶的手,帶着她小心翼翼的在山路前行。金恕鳶看不清楚林染的臉,只是直覺讓他覺得,林染是一個乾淨、溫柔的男子,正如他的瓷器一樣。

回到山洞,林染換了一身衣服,又找出另一套自己年幼時候的衣服遞給金恕鳶。金恕鳶摸著料子,雖然不是粗布麻衣,但也不是錦緞華服。

然後金恕鳶聽見林染在拿什麼東西,傳來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一會林染就把東西拿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手背上寫到,「我給你上藥,會有點疼,忍着點。」

金恕鳶點頭,林染才開始小心處理金恕鳶手上的傷口,並不都是新傷,說明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很久了。

金恕鳶對林染非常好奇,在她還能看見的時候,就目睹了林染做的瓷器,她興奮的宛如麻雀一般嘰嘰喳喳——

「林染,你為什麼會掉到坡下面啊?是去找高嶺土嗎?我聽說這裏的高嶺土做瓷器特別好!」

「你是不是經常受傷啊?不然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跌打的藥膏?」

林染默默的聽着,沒有回話,也沒有寫字。

林染不說,金恕鳶只當他是默認,繼續嘰嘰喳喳——

「林染,我看過你的『光暈』,真的在盤子裏面能看見太陽呢!到底是怎麼做的啊,為什麼你做的盤子能夠那麼晶瑩剔透呢?」

「好可惜啊,我的眼疾已經很嚴重了,若不是陽光特別充足,我根本就看不見東西……好不容易你在身邊,我還想看看你做的其他瓷器呢!」

「林染,你長的什麼樣啊?讓我猜猜,我覺得你長的像太陽!因為你周圍有一股溫暖的氣息!」

「你肯定如白紙一般乾淨,常年在這深山裏做瓷器,見不到陽光,肯定很白!」

「林染,你太瘦了,手腕跟我差不多粗呢!肯定經常廢寢忘食的捏型,這樣可不好!經常給我看病的醫師都說了,太瘦了容易生病!」

林染聽着金恕鳶喋喋不休,他卻一句沒有回她,只是安靜在一邊給她清理手上的傷口,但是他的嘴角露出的儘是笑顏。

他一點都不煩這個女子,許多事情,不需要他說出口,這個女子就能夠一瞬間明白。

「啊!疼!」金恕鳶忽然縮了一下手,林染這才發覺,自己聽她說話居然入了神,沒有注意自己下手輕重,他連忙在她手上寫下,抱歉兩個字。

金恕鳶笑嘻嘻的搖搖頭,「我能摸摸你的臉嗎?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我想把你的臉,記在心裏。」

林染看着這個女子,這個女子笑容乾淨的宛如這裏冬日的白雪,這種病態的蒼白,讓他心中湧出想守護她過一生的慾望。

他拿起她的手,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臉側。

金恕鳶手上纏着紗布,只能靠指尖去感受,她的手掃過林染的眉骨、摸過林染的眼睛、滑過林染的鼻樑、拂過林染的薄唇,最後停留在林染的臉龐,笑道,「我的手記住了你的臉,我把你記在了心裏。」

如果此時,金恕鳶能夠看見,那麼她就會看見林染的手緩緩伸了出來,幾乎出碰到她的睫毛。他也想撫摸眼前這個女子,心無城府,聰慧過人,雖然滿臉泥污,卻比這世間任何美麗的事物更加光彩奪目。

但他還是忍住了心裏的衝動,手緩緩下落在她手心,寫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罷。

金恕鳶看不見天色,但是也知道自己獨自出來已經許久了,再不回去,恐怕是要被母親責罵了。只能點點頭,她問道,「明日,我能來找你嗎?」

林染輕輕的打了她的手一下,寫下——不行,山路崎嶇,你看不見很危險。

金恕鳶一聽林染不讓她來找他,鼓起了嘴巴,「那我不走了!我好不容易遇見你,我還想看你做一件瓷器呢!」

林染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女子根本看不見,要如何看他做瓷器?或許她只是想跟他呆在一起?

這個念頭,讓林染心下一動,好像他也想跟她在一起……哪怕她什麼也看不見,他也想她呆在自己身邊,哪怕是她只能自言自語,聽見她說話,他的心裏都是開心的。

林染哄她,在她手上寫下——你不可以自己來,但是我可以去山廟後門接你,只是我做東西很花時間,不能陪你玩。

金恕鳶見林染鬆了口,連忙點頭,「沒關係!我在你身邊不會打擾你的!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呢!我會編草,會摸畫……總之我不會打擾你的!」

林染沒有說話,拉起金恕鳶的手,往山洞外走去。

金恕鳶笑嘻嘻的跟在林染身後,她知道了,只要她說的話,他不反駁,那便是默認或者是默許!林染的手寬大,但是修長,他的手一定很好看罷?金恕鳶偷偷的想着。

一路上,林染都牽着金恕鳶的手,緩緩前行。

金恕鳶依然喋喋不休的跟林染講述她的事情,「家裏的大人們都在禮佛,我們還要在這裏住一段時日呢。」

「林染,你知道嗎?天天聽那些和尚念經,晚上做夢都是佛祖!阿彌陀佛!」

林染走在前面,垂目淺笑,這個女子年紀應該不大罷。面對這樣需要靜心來做的事情,肯定是沒有耐心的。

「林染,你天天都住在這裏,不覺得煩嗎?哦——你大概聽不見那些和尚念經罷?我做事情非常投入的時候,也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呢!」

「不過我也不寂寞,我有一個妹妹,她叫金憐,她經常帶我到處玩兒!那日我跟她說你在這裏,她還不信!明天我到底是要把她拉過來瞧一瞧,我沒有說謊……」

林染聽見金恕鳶提起那個女子,忽然站定不動了。

「啊!」金恕鳶沒有防備的撞上了林染的背,他確實有些消瘦,背後的骨頭撞的她鼻子生疼。

原來那日那個無禮的女子,是她的妹妹。

原來她知道他的名字,是從金恕鳶這裏得知的。金憐那看着他,發着貪慾之色的眼神,讓他渾身不舒服。

在朱雀帝國,女子地位比男子要高,所以女子做什麼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哪怕她們與素不相識的男子有魚水之歡,也不會被家人責罵。

偏偏林染的容顏,又是難見的絕色,若不是他在山下經常被女子騷擾,他也不會搬來山廟這種苦修之地。

他厭惡那種以貌取人的人,所以當他看見金憐因為他的容貌而震驚的時候,厭惡她的心情油然而生。

而眼前這個女子,雖然患有眼疾,但是她知書達禮,知道做瓷器需要高嶺土,也知道這一帶盛產高嶺土。

這些冷門的認知,不是一個正常女子該有的。

這說明她從小就有着非常好的教養與學識。再加上她救他,毀了錦緞制的衣裳,事後她也完全不提——她從小就錦衣玉食,不缺銀錢。

這個女子姓金……是鳳城大藥商,金家的孩子罷?

「林染,你怎麼不走了?」金恕鳶揉了揉鼻子,發現林染愣在原地,出聲問道。

林染回過神,拉起她的手,寫到——你遇見我的事情,回去不要告訴任何人。

金恕鳶不解,「為什麼?」

林染沒有解釋理由,只是靜靜地等待她的承諾。

金恕鳶皺着眉,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他不喜歡在做東西的時候,被人打擾罷?於是金恕鳶點了點頭,「好,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明天辰時,你來接我好嗎?」

林染沒有回答,金恕鳶只當他是默認,他牽着金恕鳶的手,繼續向山廟走去。林染送金恕鳶到了後門,金恕鳶摸了摸牆壁,高興的點點頭,「後面我知道路了,謝謝你。」

林染安靜的看着金恕鳶,金恕鳶低頭,「明天見……」說完金恕鳶便進了山廟。

金恕鳶摸索著牆壁,站定不動,回想着方才林染牽着她的手,走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一個人站在那裏傻笑,她抱着自己的纏滿繃帶的右手,笑的停不下來。

「姐姐……你怎麼了?這一天你去哪裏了,金夫人找你許久了!」金憐的聲音傳來。

金恕鳶連忙收住了笑,慌忙解釋,「我……」

「你的手怎麼了?你穿的這是誰的衣服?」金憐看見金恕鳶的手,連忙上前去查看傷事。

金恕鳶回道,「我……自己獃著無趣,出去走了走,結果看不見路,手被低矮的灌木劃上了。還踩了溪水,我隨便換了一身衣服……」金恕鳶支支吾吾,不知道金憐是不是能識破她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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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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