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算賬（4）
整個街區都是破破爛爛、骯髒無比，在裏面遊盪的人，衣衫襤褸，他們三五成群在聚在一起，躲在那些頭頂勉強還有些磚瓦的房子裏。
方才葯葉兒聞到的那一股酸臭的味道，就是從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哪怕是冬季，也能聞的真切。
葯葉兒不解的看向邵子牧，「這是什麼地方？」
「流民聚集地。」邵子牧回答。
「哪裏的流民？」葯葉兒看着樓下這些數目不小的流民，不由的皺眉。
「冬季大雪壓山，凍死了不少莊稼，這些流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一路乞討，看看來到龍城朝廷會不會管他們。」邵子牧解釋。
「這算是管了嗎？」葯葉兒指著那些三三兩兩靠在一起的流民。
「這事對朝廷來說，本來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容易的是，給這些流民分配一點土地，讓他們種植，固定居所就行了。難的事，龍城周圍的地，都已經被龍城世家掌控。再加上今年春季旱災，夏季水患國庫已經掏了不少賑災的銀子，這些流民安置便耽擱了下來。」邵子牧解釋。
「快到年下，朝堂各部都在總結爭功、各處都在為了明年關係而走動……恐怕也顧不得安置這些流民。那這麼說來，這些流民吃的東西是從哪裏來的？」葯葉兒問道。
「鎮王府總還有些閑糧可以調用，但是若不儘早解決流民的問題，恐怕暴亂遲早要起。」邵子牧解釋。
「這流民，你打算怎麼處理？」葯葉兒又問。
「如實上報朝廷，等父皇發落。」邵子牧給出的解決方案居然異常的簡單。
「那……你找我是何意？」葯葉兒不解，既然邵子牧心裏已經有了決斷，為何還要找她來。
「我希望暫時由你們荀金藥房來照顧這些流民，直到朝廷給出解決方案為止。」邵子牧道明用意。
葯葉兒眯着眼睛細細想了一會，「我在這裏介入朝局，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最少，開年的第一場宮宴，荀葯谷會代表江湖組織，進入王城，享受封賞。你荀葯谷會以布衣客卿的身份，成為朝堂上的第三方勢力。」邵子牧轉過頭看着葯葉兒，「你此次回來，只是江湖仰慕，那還遠遠不夠。必須要讓朝堂之上的人也知曉，荀葯谷是一個可以左右政局的勢力。這樣龍城裏的世家才會敬你三分。」
「左右朝局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葯葉兒皺眉。
「左右朝局是次要的，但是青龍之塔，不是什麼人都進去的。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青龍塔嗎？那麼，這些流民就是你進入青龍塔的籌碼。」邵子牧說到這裏，聲音變得無比溫和，「我不知道要送你什麼生辰禮。思來想去，還是這份禮物比較務實。」
葯葉兒一聽邵子牧費盡心思，只是為了帶她去看看那青龍王族的聖地——青龍塔。頓時哭笑不得，為什麼每次邵子牧送給她的東西都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我頭一回聽說送生辰禮還要讓收禮物的人出錢買單的。」葯葉兒似乎不太領情。
邵子牧知道安頓這些流民，少不得分發一些過冬的衣服、被褥，派一些醫師來給他們瞧病。出人力物力，最後只是得到了一個好名聲，確實得不償失。
但是他似乎已經想到了這些，說道，「從明年起，青龍境內的荀金藥房免稅三年如何？」
「額……」葯葉兒嘴角忍不住的抽抽，她不管帳，不知道每年金芯名下的藥房交稅要給多少，不知道這筆賬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只能訕訕而言，「我讓金哥哥過來以一趟罷。」說罷她便手裏捏訣。
一盞茶的功夫，金芯便來了。
他剛一進門，便問了一個問題，「敢問殿下，不知這龍城流民，有多少人？」
邵子牧抬眼回道，「大約兩萬。」
只是一瞬間金芯便算出來等待朝廷給出方案所需要花費的銀兩，喃喃自語道，「嗯，一人二兩銀子的衣食，倒是也不虧什麼。」想到這裏，金芯對邵子牧抱拳欠身，「殿下，這些流民，我荀金藥房收了。我這就回去安排明日物資、糧草。」
金芯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還不等邵子牧留他用午膳，他便匆匆下樓去了。
邢武看着金芯來去匆匆的樣子，不由的感到奇怪，來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又走了，他指著金芯，進了屋，「這金方公子怎麼了，走的那麼匆忙。」
「他去安排東西了，不用管他。」葯葉兒看了一眼邢武。
「以前只聽說龍城的金方公子經商的本事通天，現在看來，這人行動力也是出人意料的迅速。」邵子牧甚少夸人，但是看見金芯的行動力，還是忍不住稱讚了一番。
葯葉兒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鎮王殿下，金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這一單他只算了不虧，還沒有跟你算賺的地方，與他做生意，我勸你小心便是。」
「我王族本業也不是經商，日後他若是想要我幫什麼忙儘管說。」邵子牧倒是不在意金芯肚子裏的那些小算盤。
此時樓下流民區忽然開始變的嘈雜起來，隱約能聽見有一個女子哭喊的聲音。
葯葉兒皺着眉，順着聲音看去，有一群流民圍着什麼人。那女子手裏似乎抱着一個孩子，離得太遠，看的不真切。但是那女子哭喪著臉，想必應該是孩子有什麼問題。
這些流民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流亡在外，沒有有病卻無法醫治。
葯葉兒手撐著窗欞，翻身跳下了茶樓，邵子牧緊跟其後。人群都被那女子的聲音吸引去，沒有人注意到葯葉兒翻窗下樓的事情。
走近，便聽見了那女子真切的哭喊，「我苦命的孩子！可怎麼辦啊！娘沒有用啊，沒有錢給你治你身上的病啊！」
葯葉兒看那婦女懷裏抱着孩子，臉紅得不太正常，哪怕是包着厚厚的毯子，也不斷的發抖，葯葉兒嘴裏喃喃道，「高熱畏寒……需要診脈啊……」
「讓讓！讓讓！醫師來了！」葯葉兒嘀咕的時候，有一個中年男子帶着一個穿着道袍、手裏拿着幡旗的男子遠遠的疾步而來，嘴裏不斷嚷着，「讓一讓！」手裏不斷的撥開圍觀的人群，替那男子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