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路不平（4）
葯葉兒來到影莫的身邊，蹲下，認真看着影莫小腹周圍的劍，然後抬起右手，聚起紅光，開始切斷貫通身後的劍尖。葯葉兒手上的紅光越來越亮，劍被葯葉兒的手刃攔腰熔斷。「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影莫虛弱的說道，「葯谷主……不要為了我浪費時間……這種傷，十有八九是好不了了……我知道……」
站在影莫身邊的影襲一直沉默不語，低着頭不敢看影莫，他纏着繃帶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露出繃帶的指節微微泛白。
暗芯看見影襲這樣，倒是笑得好看，走過來戳了戳影襲胳膊，「怎麼，經歷過那麼多場生死之戰，還不習慣這種場景嗎？」
「他是為了保護我……」影襲很懊惱不想再說下去，若是自己再機警一些，就不會害的隊友受如此重的傷。
暗芯斜着眼睛，看着影襲一副恨不得代替影莫去死的表情，便不忍心再戲弄他，輕咳了下，說道，「……葉丫頭可沒說不能治。」
影襲聽見暗芯這麼說，立馬抬頭，看向葯葉兒，葯葉兒正在仔細的給影莫摸脈。
傳說中江湖鬼谷的本事他是見過的，那種非常規的理論，非常規的手法，或許真的可以救影莫一命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影襲要上前去給葯葉兒行大禮，被暗芯一把拉住，「葉丫頭正在查看影莫的身體素質，不要打擾她。要謝葉丫頭，也要等她把影莫救活才是。」暗芯換了一副認真的神情，「我雖然說葉丫頭有法子，但是風險極高，你莫要高興太早。」
「是什麼法子？」影襲不由的問道。
暗芯看了看那把劍的位置，輕聲說道，「貫通的地方是左側腎臟，葉丫頭的辦法應該是開腹，切除左側腎臟保命。」
影襲的反應跟邢武如出一轍，開腹？切除內臟？這……聞所未聞啊！影襲有些磕巴，「這這這……開腹人不就死了嗎？怎麼可能活呢？」
暗芯有些頭疼，不知道要怎麼跟影襲這種武夫解釋其中原理，只好說道，「你要是對醫術感興趣，歡迎你拜入荀葯谷門下，我這麼跟你解釋，是解釋不清楚的。」
影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知道為什麼聽暗芯說、葯葉兒有辦法保住影莫的命，他懸在心裏的石頭就落地了。
這沒有緣由的信任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暗芯看着葯葉兒的時候，由內而外散發的信任？還是葯葉兒那出神入化的醫術早已讓他折服？
影莫也聽見了暗芯說的話，輕聲問道，「葯谷主，是如暗芯所說……要開腹嗎？」
葯葉兒抬起眼眸，眼眸里沒有半點疑惑神情，「是，人有兩個腎臟，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少一個對日常生活沒有太大影響。如果摘除順利，我保證你能如常人一般。我不能跟你保證這個治療方案絕對成功，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身體非常健康，這對於你我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你……願意相信我嗎？」
影莫看着葯葉兒堅定的神情，笑道，「荀葯谷自創建以來，便流傳著各種神話一般的傳說。這病若是別人說能治，我自然不信。但是，若是荀葯谷說能治，那我便相信谷主一定會把我治好的。」
葯葉兒點點頭，「我必定竭盡全力。」葯葉兒撿起地上劍尖，丟給影襲，「蘇家公子應該知道這是出自哪裏的兵器。」
影襲接住，拿出一塊黑布，小心翼翼的包好。
邢武驅趕着馬車，在離影莫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影襲小心翼翼的把影莫扶上馬車，把他安頓好，葯葉兒跟着上了馬車照看。
馬車緩緩前行，影莫靠在馬車輕聲感慨，「原來殿下給葯谷主準備的馬車是這一輛。」
葯葉兒把目光投向影莫，「這車，還有故事？」
影莫輕輕地點點頭，說道，「這輛馬車是殿下十八歲凱旋迴龍城，帝君賞給殿下的馬車，這馬車的四周都用軟被圍釘了起來……帝君說，殿下四處征戰辛苦，若是連睡覺都不安穩，如何能思路敏捷，所以便賞了這輛馬車。」
「哦……」葯葉兒這才抬眼仔細觀察這輛馬車，馬車裏面本來就鋪了厚厚的軟墊，馬車雖然顛簸，但是震動不大，就連馬車內里的車壁之上，都釘上了棉花的軟被，確實坐在裏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葯谷主……」影莫聲音傳到葯葉兒耳朵里。
葯葉兒收回目光，「嗯？」
「我知道這話由我說不太合適，但是……請你不要記恨殿下……殿下從小吃了很多苦，對我們很好……」影莫提到邵子牧的時候，眼神里儘是崇拜之情。他知道最近邵子牧不高興，是因為這位葯谷主，雖然他微不足道，但還是想盡量開解藥葉兒。
葯葉兒目光迷離，嘴裏喃喃自語，「誰又不是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的呢？」
如果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會因為你吃了很多苦，就會同情你，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有痛苦了。
在葯葉兒看來，同情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它會踐踏自尊，會摧殘心智，任何一個認真付出、努力成長的人都不需要同情。
其實不用影莫說，她也清楚的知道，邵子牧從小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亦如她一樣。
她十八歲出谷之前的人生里，只有藥材，只有醫書。
他十五歲帶兵出征之前，只有兵法，只有習武。
一次又一次的試藥，一次又一次的施針。
一次又一次的演練，一次又一次的受傷。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厭其煩，不知疲倦，不知道自己能前往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所成就。
對前途的迷惘，是他們唯一的動力。
如此認真活着的人，並不需要同情這種東西。
葯葉兒用手輕輕地按在影莫的心臟處，感覺着他的心跳，「不要再說話，浪費自己力氣了。一會到了聖手城，你我有一場硬仗需要打。」
影莫見葯葉兒並不理會他，還想說什麼，「葯谷主……」
葯葉兒清麗的面龐上產生一絲不悅，冷聲道，「你們家主子還沒有落魄到需要屬下來替他操心事情的地步，噤聲。」
影莫下意識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