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見月明(15)

三十二、見月明(15)

玄沐怎麼會容忍這件事情的發生,他為了報復玄武帝,表面投靠大皇子玄兮,其實背地裏花費了多少心思,利用玄兮的愚蠢替自己排兵佈陣。

玄沐甚至還為自己以後掌權蠶食青龍帝國做了準備,事情籌劃至此,怎麼可以在這種小事情上功虧一簣。

於是他費盡心思毀滅任何可能暴露玄和死因的證據、證人。

想到這裏,葯葉兒已經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玄沐確實是一個心思沉穩、睿智的男子,若不是天生有惡疾,怎麼會被玄武帝限制。

若不是他腿不能行,又怎麼會在後面與她見招拆招過程中露出那麼多馬腳。

葯葉兒猛然想起,那日初雪祭在蘊藉醫館偶遇玄然的時候,玄然與玄沐之間的對話,原來玄然那時候就知道蘊藉醫館是玄沐的,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查封了蘊藉醫館。

封了蘊藉醫館,就相當於封了玄沐的耳目。

而她真正確定蘊藉醫館是玄沐的,是那次初雪祭以後,從玄沐身上脫下來的獸毛大氅上面得知的。

大氅上面淡的幾乎不可辨識的香味,與那日,玄然查封蘊藉醫館以後,瀰漫在毀屍滅跡現場的淡香一樣。若不是有葯葉兒這樣靈敏的嗅覺,是萬萬分辨不出來的。

葯葉兒忽然想到一個人,問道,「范帝妾是愛慕着你的罷……她似乎替你做了許多事情啊……」

「我沒有讓她為我做任何事情。」玄沐提到范帝妾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

看來去毒殺容帝妾,給玄兮稀世毒藥,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嗎?

唉——又是一個痴情的女子。

葯葉兒看着玄沐,帝王家的皇子,到底能對人留有多少真情呢。就算有,也不會輕易的表露出來罷。

「你帶我出來,只是為了讓我知道,父皇一直在想辦法除掉我嗎?」玄沐知曉,若是單純的治病,葯葉兒大可自己把灼光草帶回去,一定要帶他出來的理由,是想讓他看清楚玄武帝的心思。

玄沐怎麼會不知道玄武帝的心思,他想殺人滅口,尤其是殺一個皇子,是需要一個正當、合理的理由去糊弄朝中各位重臣。

以他的醫術,只要在王城裏待着,玄武帝奈何不了他分毫,但是只要他出了王城死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算是引蛇出洞罷。」葯葉兒微微一笑。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玄武帝是一個怎樣的人。我自小就知道……」玄沐喃喃道。

年幼的時候,母妃瘋魔,把對玄武帝的氣全部都撒在他身上,他自小就代父受過。

玄沐從自己的脖子處衣服裏面拉出一個小荷包,捏在手裏,苦笑。

葯葉兒看着這個小荷包,當初刺繡用的鮮艷的布、線已經褪色起毛,看來這個小荷包對玄沐來說非常重要。

「這是我母妃在我七歲時送給我的最後的生辰禮。」玄沐看着手裏的小荷包。

「是什麼?」葯葉兒看見玄沐的表情由苦笑變成憤怒。

「你說一個瘋魔的、不得寵的母親,留給自己兒子最後的禮物能是什麼?」玄沐的臉慢慢的轉向葯葉兒,葯葉兒看見他的眼睛裏那一圈一圈的紅血絲。

「……是……毒藥。」葯葉兒猜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裏一陣陣的刺痛。

玄沐的母妃最後留給他的生辰禮居然是一包毒藥!

原來這就是玄沐當年見死不救的原因嗎……

當然不會救罷,自己的母妃,親手遞給他一包毒藥當作生辰禮。想帶着年幼玄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難怪……難怪啊……他的內心其實是憎恨着他的母妃的罷!

「你把你母妃的屍首藏在你後花園下面的冰室里,是為了報復她嗎?」葯葉兒幾乎是顫抖的問出這句話。

「呵,報復?」玄沐看向葯葉兒,「你連我後花園中藏着母妃的屍首的事情,都知道嗎?哦——土芯替我留在王城裏的那一晚,他發現的是嗎?你怎麼會知道……」

「初進你寢殿的時候只覺得你寢殿異常的寒冷,但是也沒有多想,畢竟已經快到冬日。直到我看見那些後花園裏面的草木,那些草木是一夜之間枯死的罷……」

「所以草木之上還保留着許多乾枯的花朵的樣子。有什麼能使這些花朵一夜之間枯萎呢?」

「我想,那一定是跟你寢殿異常寒冷有關係罷。」

「所以我執意讓土芯進來幫你整理後花園,也故意帶你出去看初雪祭,就是為了讓土芯查清楚你後花園里的秘密。」

「現在,你後花園里種的花,全都是經過土芯改良過的花朵,極其的耐寒,就算地下有冰窖往外擴散冷氣,哪些草木依然可以四季常青。」葯葉兒道出讓土芯進王城整理花園的目的。

「原來在我自以為完美的計劃里,露出了這麼多破綻。那副畫着青衣的畫、異常冰冷的寢殿、臨親王妃的試探、蘊藉醫館、刺殺容帝妾以及我改良過的毒桂花樹。」玄沐無奈的笑了笑。

他從未想過,他謀划的一切會被這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完全洞悉,到底是何等的心智、何等的洞察力、何等的思考能力,才能把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抽絲剝繭一般找出他的存在。

而這個女子,明明洞悉了所有的事情,卻還是想要救他!

十五年前的夜晚,母妃給了他一包毒藥作為生辰禮,澆滅了他生的希望。

十五年後的夜晚,這個名叫葯葉兒的女子,帶他來找灼光草,說要治癒他腦中的頑疾,帶給了他生的希望。

而這一生一死之間,彷彿穿越了千年,他感覺內心無比的睏乏。

這場對弈,是他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為什麼要救我……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我在青龍帝國堰洲城下了水疫,在玄城對所有人都下了毒。我三番五次的以他人性命相要挾,你為何還要救我?」玄沐輕聲問道。

「因為我是醫者,醫者的職責就是救人,不管你是誰、做過什麼事情,只要我能救,我便會去救。人或許分好壞,但是生命是沒有好壞的。」葯葉兒眼眸里沒有任何閃爍,只有這一點是她堅定不移的。

玄沐自嘲的笑了笑,他也是醫者,居然問了葯葉兒一個如此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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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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