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見月明（12）
「可是……」玄沐還要說什麼，被葯葉兒打斷，「雖然有些對不住這匹馬兒，但是我不能背着它一起爬上去，所以……」
葯葉兒從針包里拿幾根銀針，她輕輕的撫摸著馬臉，「抱歉，不能把你帶出去了……」說完，便以飛快的速度把手裏的銀針刺入馬的身體裏面，銀針餵了毒，毒發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馬兒死的毫無徵兆，也沒有掙扎一下。
葯葉兒抽出清影劍，把綁在玄沐腿上的布條割斷，在馬倒下去的一瞬間，接住了他的身子。
「唔。」葯葉兒承受玄沐所有體重的時候，忍不住了發出了一聲悶哼。
「……」玄沐皺着眉，看着面前這個背着自己的女子，她完全可以放棄他自己逃命去，但是她不僅想醫他的腿，還想把他從這場刺殺中帶出去。
在玄沐的眼裏，面前這個女子的身影逐漸與另外一個名叫玄逸的人重合。
太像了，她太像他了，在他們兩個人面前眾生平等，從來不放棄任何有希望的生命。
葯葉兒背着玄沐，看着眼前這些一層疊著一層、蔓延到洞頂的岩石，「你抓緊些，我要往上跳了。」
說罷她腳下踩着輕功，一口氣連着往上跳了五塊岩石。此時她已經氣喘吁吁，沒有力氣再往上跳了。
葯葉兒心裏暗自嘀咕，好後悔啊，早知道有今天，她就應該跟着暗芯一起、好好鍛煉自己的體能。
葯葉兒把玄沐放下，讓他靠着岩石而坐，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休息，喘著粗氣。
水聲轟隆，她們方才站的地方已經被水給淹沒了。
玄沐靠着岩石之上，抬頭看着洞頂的一線天，目光遊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又把目光轉向葯葉兒，看見葯葉兒正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抬頭四處尋找後面要走的路，她是下定決心要把他一起帶出去，並沒有與他說笑。
此時，玄沐抬起頭，幽幽的開口，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說，罪孽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葯葉兒聽他如此說，微微一怔，緩緩的回頭來看着他，回道，「你是說你父皇的罪孽還是你母妃的罪孽、亦或是……你的罪孽？」
玄沐收回散漫的目光，側頭看着葯葉兒，「果然……你什麼都知道。」
「嗯，我都知道。」葯葉兒點點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玄沐問道。
「大概是從你送我那幅畫開始罷……你我初見，我穿着一身紫衣，但是在你的畫卷中，我卻是是一身青衣……你去過玄府，見過玄欒桌上的畫卷，每一張畫卷上的我，都是青衣，所以你做這幅畫的時候，下意識的把我的衣服畫成了青衣……」葯葉兒休息好了，又背起玄沐。
玄沐表情落寞，「原來，那麼早啊。果然如我們第二次見面，我說的那樣，我們無法做朋友。」
葯葉兒又往上跳了一塊岩石，喘了一口氣，「是啊，我們當然無法成為朋友。不過，就算我們做不了朋友，也算是同命相連……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同命相連？」玄沐看不透葯葉兒表情。
葯葉兒又放下他，把自己的手遞過去，「摸摸看。」
玄沐有些猶豫，耳邊的水聲震耳欲聾，但最終還是伸出自己的手，輕輕的覆在她的手腕之上，眼神從驚訝變成了嘲笑又從嘲笑變成了苦澀。
半晌才說道，「原來如此，當真是同病相憐……真是諷刺啊，自己身懷絕世醫術，卻無法醫治自己。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哈哈哈哈……」玄沐笑聲空蕩的迴響在這山洞之中，那笑聲訴說着他內心深處的無奈與怨恨。
「但是有了這顆灼光草，我就能治好你的病了。」葯葉兒認真的說道。
「灼光草不過就是一顆可以讓人暫時喪失痛覺的草藥，我倒不知道，它如何能讓我的病痊癒。」玄沐從第一眼看見灼光草開始，就知道灼光草的作用。
他那時候發愣的表情是不明白，這草與他的病有什麼關係。
葯葉兒看着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腿不能動，不是因為摔傷，是因為腦子裏長了一個東西罷？」
玄沐沒有回話，葯葉兒繼續說下去，「玄逸應該早就告訴過你了罷？那個東西越大，你喪失的行動能力會越多……先開始是腿，然後是手，最後會死亡……最近是不是連畫畫的筆，都拿不住了？」
「我以為我那幾次作畫，你會當作失誤。」玄沐淡淡的說道。
「我第一次給你診脈就摸了你的頭，我早就知道你腦子裏長得有東西，怎麼會當成失誤。」葯葉兒見水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又往上漲了兩塊岩石的距離，於是又背起玄沐，又往上跳了一塊岩石。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會醫術的？」玄沐問道。
「看你醫案的時候，我在進御醫院之前就看過王城裏大部分王族的醫案，唯獨沒有看見過你的醫案。你讓玄逸幫你瞞着你的病，所以玄逸沒有寫過你的醫案。」
「我猜是他一直在教你醫術，教你如何調理身子，所以你除了哮症幾乎都不生病。」
「在王城裏面，誰又能真正的信任誰？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吧。」
「玄逸雖然幫你，但是他終究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所以你便自己開始鑽研起醫術。」葯葉兒看了一眼玄沐，「說實話，你的行針術我是佩服的，腦子裏這個瘤子，若不是你自己每日行針壓制，你未必能活到如今這個歲數。且……你還可以用銀針壓制那顆瘤子，暫時讓自己的身體恢復行動能力。」
玄沐輕笑，葯葉兒並不贊同玄沐如此犯險的行為，「你可知道如此行針，對你身體損傷極大，銀針拔出，反彈效果更勝，你的手越來越不好用，就是證據……那種自損的法子，稍不留神就會變成一個全身癱瘓的活死人！」
玄沐冷笑道，「若不是玄兮那個蠢貨做事不用腦子，我也不會行此法，遠去葯山救他。他居然不聽我的勸阻，派人去刺殺玄然，還親自去葯山截殺玄欒。一手好棋讓他那個蠢貨給我毀了一半，居然讓邵子牧有出兵的理由……那種蠢貨，死不足惜！」
－－－－－－題外話－－－－－－
【伏筆一】
玄沐送給葯葉兒的那一副畫，一身青衣，解釋的很清楚了，為什麼是青衣。
【各種小伏筆二】
玄沐因為腦子的瘤子，手越來越不好用，有幾處對他畫畫停頓的描寫，如果大家還記得的話，那些都是小伏筆。
【大伏筆】
堰洲那裏的局，就是玄沐是主凶之一，剩下人，要在第二卷才會揭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