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O三章 喚醒記憶
兩個人的目光再次聚到那隻打了井水的水桶的瞬間，都不約而同地怔住了。剛才清澈的井水，現在變成渾濁異常，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上下沉浮。林陳隨手拾了個樹枝，一挑，躍出兩個人眼中的是一大團黏黏糊糊的樹狀的膠狀物，隨着樹枝的抖動，那東西滑落到了地上化成了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看清了嗎？」林陳問。
胖子「嗯」了一聲，「透明的果凍？」
林陳搖頭道：「不知道是個什麼，但那東西的形狀明明是一棵樹！」
「到底是個什麼呢？這水中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個東西呢？」胖子還是奇癢難耐，「這水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喝了這水，我這後腦勺就不對勁，癢死我了啊！」
這水有問題？
林陳驚出一身冷汗。
林陳情不自禁地又看了眼那桶水，水中赫然呈現出一大團黑髮樣的東西。
「胖子！看！」林陳指著那水，呼吸急促。
「我的天啊！又是黑頭髮！那鬼東西不會是追我們來了吧！」
胖子像是受了驚嚇，捂著自己的後腦勺「哎喲喲」地呻吟起來，沒有任何起伏的聲線，就像喪鐘般地長鳴，神智似乎也有些錯亂。痛苦的叫喊讓這詭異的氣氛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忍一下啊！別哼了好不！」林陳白了胖子一眼，恨不得給自己的耳朵塞上棉花。
「我難受啊！我的腦袋後面好像有個什麼東西！」
胖子的動作更加瘋狂，想要將它抓破一般，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嘴裏的叫聲越來越高亢，如同一隻發作的野獸，那癲狂樣子有點眼熟。林陳想到了葉江川曾經的癲癇發作。
林陳耳朵根下的那顆小痣也跟着起鬨般地癢了幾下，林陳撓了撓。
「我這小硃砂痣也癢！倒是撓幾下就好了！」林陳說。
「我快癢死了！不光癢，還痛！」胖子說，「要不，你幫我看看，我這腦袋後面是怎麼了？」
林陳轉到胖子身後，撥開了他濃密的頭髮，眼前的景象讓林陳大吃一驚。
那是一個又大又硬的腫物，就長在了胖子的頭髮里，由里向外生長著，輕觸一下，都能感覺得到那東西旺盛的生長力。腫物周圍的皮膚呈現出暗紅色，有的地方淌了紅黃色的膿，看上去異常恐怖。林陳控制着難忍的厭惡與噁心，嘗試着用手指碰了碰，又觸電般地把手縮了回來。
「天！你腦袋上長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林陳怕胖子害怕，沒敢描述太多。
「又癢又痛！」
說話間，兩個人都情不自禁地又看了眼那隻裝着井水的桶，卻突然發現，原本只是浮在水裏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膨脹般地從桶里冒了出了一大截，沿着桶壁垂到了桶外的地面上，在桶的周圍鋪成了個不大不小的黑色的圓。
這一切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
「這地方不能待！我們趕緊離開！」
不等胖子回答，林陳拽起胖子的衣袖就朝廢墟更深的地方跑去。一路上，胖子疼得是殺豬般的嚎叫，邊跑邊拚命地抓撓著後腦勺。林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的這個朋友，但那東西可怕的表徵讓他不得不聯繫到可怕的惡疾。而觸目驚心大團黑頭髮的再次出現，令兩個人再一次感到了寒徹骨般的毛骨悚然。
林陳強拉着胖子在破爛的廢墟中，覓路前行。有崩塌陷落的地方他們就只好繞道，就這樣歪歪斜斜地一口氣跑了很長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塊相對隱避之處。
「我不行了！跑不動了！」胖
子喘息道。
林陳停下腳步，四下看了一會兒，「再堅持一下！」
「不行！不行！跑不動了！」
兩個人都已經跑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淋，深受腦後腫物折磨的胖子更是一屁股癱坐在了一塊石頭上，嘴裏有節奏地哼哼著，任憑林陳怎麼拽，死活也不繼續跑了。
跑得太急，這讓停下來休息的林陳乾咳不止。
過了一會兒，咳嗽聲漸漸平息了下來，四周安靜得出奇，胖子的呻吟聲也條件反射般地停了下來。
環顧四周，林陳發現這裏有很多的斷牆，亂石頭推積，瓦礫遍地，紛亂得像是個迷宮，建築下面的基座埋在了瓦礫中，雕刻着花紋的石頭門柱傾斜著，好像隨時都要倒下來似的。可想而知，這裏在過去應該是個較大的建築。不遠處，有一棵特別巨大的老樹，盤根錯節，可以想像得到當年的它一定是枝繁葉茂，綠樹成蔭。而今，這樹早就枯死掉了，時間的輾壓，讓它只剩下了粗大枯朽的樹榦，不見了綠葉，不見的樹枝的它像一個蒼老而孤獨的巨人，兀自佇立在一片荒涼之中。
「林陳！」
「嗯？」
「你說，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裏？真的！會不會？」
「別瞎想！」
胖子繼續喃喃道：「還記得出遊圖上的四男三女嘛？四男三女！」胖子說着，掰起了手指頭，「楊遠山死了，他的前世是孟家貴；葉江川生死未卜，他的前世是柳雲生；你，前世的趙小雙；我，前世的周宣；許阿琪死了，她的前世是薛上花，白梅梅生死未卜，而她的前世是柳佩珠；楊遠山的小三張妮死了，她的前世是和孟家貴有一腿的丫頭秋水兒！正好！四男三女！一個都不少！現在，除了落進河裏的葉江川和白梅梅，只有我們倆了！而葉江川和白梅梅也是凶多吉少！」
其實，胖子說的話，林陳心裏都知道！他更感到恐怖的，除了圖上的四男三女，還有時不時冒出來，提醒着他的那三個字：
去死吧！
也許，算命先生預言的話又會變成可怕的事實，像許阿琪的死一樣，他們也會很快死去！
林陳仰起頭來，看着蒼涼的長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胖子又開始哼哼了。
病痛的折磨和高度的恐懼緊張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他渾身軟弱無力，耳朵里也在嗡嗡作響，又好像有個什麼聲音在耳畔回蕩，聽也聽不清。
「林陳！我身上好冷！我是不是快死了？」胖子的聲音有氣無力。
林陳坐到胖子身旁，撥開他的頭髮，赫然發現他腦袋后的那個腫物又長大了很多，還流了不少的膿液，黑糊糊的一大片，看得林陳後背發涼，只想吐。他不忍再看，側過臉，對胖子說：「別怕，你死不了！那邊有棵老樹，我去弄找點材料鑽木取火，烤烤身上就暖和了！」
「嗯，你真能！」
「沒啥！這需要些技巧！在老莫口的時候，我教過你！你就是不上心！」
「嗯！」胖子朝那邊樹的方向看了一眼，「咦，這棵樹和剛才從水中挑出來的膠狀物的形狀很像啊！都是一棵禿禿的主幹上只留有上面的三根枝幹，位置都一樣，你發現了沒有？」
林陳的目光掃過那樹，笑了笑，「胖子，你的觀察還真仔細！我趕緊弄個火，天很快要黑下來了！你在這裏等著，別動！」
「嗯！快去快回！」
很快，林陳找來了木棒，樹皮，木塊，干木枝，還有些作火引子用的枯草，火很快被引燃了。
「這周圍都是碎石爛瓦，這些東西雖然簡單但也不好找，
我都是在那邊的那棵老樹附近找到的！」
林陳說着，往火苗里又打了些柴。
「那棵樹？」胖子輕聲道。
「嗯，是啊！就那邊的那棵老樹！」
胖子躺了一會兒，腦後的疼痛感漸輕，依然渾身無力，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林陳看到他臉色蒼白，樣子看上去很不舒服，便走過去摸了下他的額頭。
「你好像在發燒啊！」林陳嘆了口氣，「那口井裏的水是不能喝的！就不知還有哪裏能弄到水給你！」
胖子並未理會林陳的話，而是接着剛才的話題又說道：「那棵樹上是不是有個不太大的洞？」
林陳怔了一下，「對啊！是有個樹洞，在樹榦偏上的位置，挺隱蔽的！我擔心裏面有蛇什麼的，也沒敢把手往裏面伸。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地方，我來過！」
胖子的聲音，蚊子哼般地飄過來，繼而連續咳嗽了幾聲。
「是嗎？夢中吧！」林陳側臉看了眼胖子，「有科學家說，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可能就是前世的記憶！」
胖子坐了起來，向後靠了靠，依著土牆，保持着坐姿，他面色疲憊，雙手緊緊地抓住曲起的膝蓋。
「這裏在以前是個風月場所！歌舞昇平，香煙繚繞，熱鬧非凡！處在最繁華的中心地帶！這裏的姑娘們個個水靈，個個漂亮！」
「你怎麼看出來的？」
「不是看出來的，是我以前經常來這裏！你看到這邊的長條階梯了嗎？」
胖子說的話，讓林陳愣了一下，順着胖子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堆殘缺斑駁長石條，依序排列著，時間久遠，已經坍塌了許多，胖子的提醒讓林陳確定這應該是個石頭樓梯。
「以前，那些妝扮精美的姑娘就是從這上面一個個緩緩地走下來，讓男客們觀賞選擇的！看到那邊的那塊空地了嘛？」
「嗯！那塊地方挺平整！」
「那裏是跳舞的地方！」
「你以前來過？」
林陳露出驚詫的表情，這可是片有些年頭的廢墟啊！這傢伙不會是也像葉江川癲癇發作時那樣，滿嘴胡話吧！
胖子沙啞著嗓子又咳嗽起來。「
「來過！頭痛欲裂，驚嚇再加上故地重遊，這麼一折騰，我好像一下子就醒了似的，什麼都回憶起來了！」
看着胖子前後截然不同的神情，林陳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腦袋好了？」
「好多了，還有點兒痛！」
林陳站起來繞到胖子的身後，撩開他的頭髮，那個可怕的腫物還在，不過看上去有漸小的跡象，摸上去軟塌塌的，沒有那麼紅腫。
「林陳，我是真的都想起來了！我曾反覆作過一個夢，夢中的一幅畫被藏在了一個洞裏，直到今天我站在這片廢墟上，尤其是當我看見了那棵枯樹，有種被瞬間點醒的感覺，雖然腦袋後面的那個腫物還在隱隱作痛！但恰恰是它刺激了我沉睡的記憶！」
胖子的話令林陳感到不可思議！
林陳的眼睛一亮，「你還想起來了什麼？」
「我前世確實是周宣！沒事兒的時候，我就來這裏！這裏殘破不堪，但在以前是個妓院！那時的我喜歡這裏的一個叫杏兒的姑娘，我搶了那幅出遊圖，本來打算和她遠走高飛，但轉念一想，張顯貴一直在追殺我，跑到哪裏也都是提心弔膽，倒不如乾脆把他幹掉再跑！所以，我將那圖交給了杏兒，讓她代我小心藏好！我準備充足去找張顯貴，結果還沒動手，他就被你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