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一章 工棚 (一)

第一O一章 工棚 (一)

林木公寓的在建工程已經有了些規模。

在離工地不遠的地方,有一塊平整的空地,正是中午時分,太陽像在火球,光線灼人,知了隱藏在周圍的樹上,鳴叫聲一刻了不停地在周圍此起彼伏。

林陳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公司上班了,公司也沒有來電話。

他曾嘗試着讓獵頭公司幫助提供機會,獵頭公司幫他聯繫了另一家民營的公司,林陳剛剛面完試。

那家單位距離林木公寓倒是近,公司的面試也是簡單,對方似乎對林陳還比較有興趣,甚至問了他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林陳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工資超低,沒辦法,人家公司還是起步階段,那面官也說了,起步階段資金就比較緊張,各處都需要錢,搞得林陳也不好意再提增加工資的事兒。

林陳決定放棄這家公司,畢竟錢給的太少了。

此時,他站在那片平整的空地前,還在琢磨著剛剛的面試情景。

雖然烈日當空,前面的這片空地還是成了孩子們的歡樂場。

附近居住的幾個小孩兒在踢著一個球,追逐,跌倒,像是一場小小的戰鬥。陣陣歡笑的吵嚷聲充斥着林陳的耳朵。

林陳也喜歡球,他不再想面試和工資的事兒,就獃獃地站在空地邊兒上看着。

孩子們的球被踢到了他的面前,他就伸手把它抓了起來,那球有些癟,看着他們着急的樣子,林陳故意沒有扔回去,想着逗逗這幫小孩兒。

一個胖胖的小孩兒跑了過來。

「這球都快沒氣了!」林陳笑着說。「沒氣了還要踢呀?」

「要的,要的!」那孩子仰起小臉兒說。

「那怎麼踢?」

「一樣踢啊!又不是人沒氣兒了!」孩子的語調執著。

又有個孩子圍了上來,面色中帶着同仇敵愾的神情。

林陳笑着把球扔還給了他們,喧鬧聲又開始了。

林陳轉過身來,撣了撣身上沾到的土,想着那孩子的話。

又不是人沒氣兒了!

這句無意的話好像提醒了林陳,要是人都沒氣兒了,還要工作幹嘛?按那算命的說法,他和許阿琪也只有三年的陽壽了,這比起工作更讓林陳揪心。現在,人還都有氣兒,有氣兒就得折騰,就得想辦法。

林陳這麼想着,就朝工地走去,那兒,有胖子,有葉江川,他要和他們商量商量。

工棚里,熱得有些讓人熱得受不了,不透風,也沒有空調。

幾個工友湊錢買了個立式的電扇,電扇轉動着腦袋,給這密不透風的活動板房帶來了一絲的清涼。

葉江川今天沒有出工,他有些不適,大家都知道他剛出院,工地上對他還是很照顧,可以晚來,可以早走,不舒服可以隨時回來休息。

葉江川雙手墊在腦袋下,眼睛盯着棚頂兒,正直直地躺在硬板床上,想事兒。

柳雲生!

他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翻身坐了起來。

身上因出汗太多,也粘粘的,工地上一直沒有人送水過來,此時他口渴得要命,乾脆起身,伸手拎過涼水壺,搖了搖,把水壺裏僅有的水倒進了自己的茶缸。

一輛輛或大,或小的車從工地上開過,捲起陣陣的黃塵迎面而來。

林陳閃到一旁,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看着飛揚的黃塵,想着,看來作什麼工作都不容易,當個工人更是辛苦。這一天下來,不知道要吸進去多少的粉塵,掙得也不比自己多,又想,要是和他們比起來,自己也應該知足了。

按照工人們的指引,林陳很快就找到了葉江川。

葉江川見是林陳低頭鑽進來,隨手拉過把椅子,示意他坐。

「你咋來了?這大熱天兒的,不上班么?」

「上班!今天我請了個假,辦點私事兒,得空過來看看你和胖子。」

「哦!你們上班多舒服!空調房裏,喝着茶,蹺個二郎腿,哎!羨慕!」

「有什麼好羨慕的!我都快沒工作了!」

「怎麼?」

「算了,別提了!」

林陳也有些渴,他用舌頭舔著自己的下嘴唇。

水壺還在葉江川的手中,他將壺嘴朝下,搖晃了一下,兩三滴水從裏面滴了出來。

「對不起,你來晚了一步,早知你要過來,我就給你留些水!你看,這最後一口水已經進了我的肚子了。叫你跑到我這兒,連口水也喝不上!真不好意思!」

「沒事兒!」

「一會兒有人會送水過來。我們這兒就這樣,苦吧!就這天兒,睡個正經覺就能滿頭大汗,只要有人送水過來,大家就都像見了寶貝似的,我都兩天沒洗澡了,衣服汗濕了就晾,晾乾了繼續穿,沒水,也沒功夫洗。」

「按你的說法,這工地也快成了鳥不屙屎的地方了!」

「誰說不是呢!」

葉江川無奈地癟了下嘴。

「我剛辦些事兒,回來順便看看你,你怎麼樣了?」

「還那樣兒吧!還能怎麼樣!沒死就不錯了!」

葉江川從枕頭邊拿過了煙盒,抽了兩支,把那煙盒扔了回去,一支煙遞給了林陳。

林陳擺了擺手,「不用,我不吸!」

葉江川用打火機,把煙點着了,自己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李大夫那兒,我去過了,你說奇怪不,在我的回溯治療中,我又看到了那種花。」

「藍色彼岸?」

「嗯,你說這花怎麼總是出現呢?」

「我知道,佛教里說有一種花叫彼岸花,是代表分離和悲傷的回憶。」

「你怎麼知道呢?你懂得真多!」

林陳笑了笑,擺手道:「那年,我和初戀分手,心情特別不好,就一人去了五台山,在那裏,我遇到過一位僧人,他告訴我的。」

「那花是藍色的?」葉江川好奇地說。

「不,是緋紅色,叫蔓陀羅!就是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我們常聽到的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說的就是這種花。這花和你見的一樣,只是顏色不同!」

「是啊!我看到的,卻是藍色彼岸!少有的品種!」葉江川說。

林陳捏著煙屁股,在煙缸里捻了捻,笑着說:「紅的過了會發紫,紫的過了會發藍!你看到的是基因突變的彼岸花!」

「呵呵,有意思!基因突變了的彼岸花,還不如說是變味了的情與緣呢!」葉江川打趣道。

「哎,你說的還真粘邊兒,它就是與情緣相關。關於這花還真有個愛情故事,說是以前有叫彼和岸的年輕人,愛上了,可上天偏偏規定他們兩個永不能相見。他們卻偷偷相見了,結下了百年之好,決定生死永相隨。可是因違反天條,這段感情最終被無情的扼殺了。」

葉江川冷哼道:「這是誰設的天條!違背常理!不通人情!人家好好的相愛,卻不讓人家在一起,拆了人家的好姻緣!」

風扇轉動,送過來的涼風似乎不足以帶着林陳身上的熱氣。葉江川起身,走過去,乾脆把風扇搬了過來,調大了風力。

「這下涼快多了!」林陳用手抖著身上的被汗浸濕的衣服,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他們愛上了,要是沒有個天條橫亘出來,拆散他們,那就沒有故事了!」

葉江川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說:「還是你高深啊!也是哈,你好,我好,大家好!王子和公主幸福地走到了一起!還有啥好講啊!嗯,我發現民間的這些故事都差不多!你沒覺得這彼和岸的故事聽上去和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和牛郞,織女的故事挺像!」

「是不是都有人從中作梗?」林陳問。

葉江川想了想,說:「對!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兒!」

林陳擦著額頭上的汗,繼續說:「彼和岸的故事,比他們還要慘!因為上天還給他們兩個下了一個狠毒無比的詛咒,既然他們不顧天條要私會,便讓他們變成一株花的花朵和葉子,只是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幾輩子都見不到!你說慘不慘!」

葉江川還是感覺熱,乾脆站起來,走到電扇旁,對着電扇吹,吹了一會兒,回過頭來,宛若又看到了那一幕可怕的情景,緊鎖眉頭,說:「在我的回溯夢境中,我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穿黑衣的女人,她還和我喝交杯酒..長發遮面,等我撩開她的頭髮,才發現她沒有五官,特別恐懼!醒了以後,我一直就在想,難道我會與這個女人有什麼關聯?她為什麼要和我喝交杯酒呢?」

「黑衣女人?」

葉江川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交杯酒可不是隨便就可以喝的!交杯酒是結婚的時候表示男女結為一體才喝!她主動和你喝交杯酒,這說明她渴望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這麼想的!」

「醫生怎麼說?」

「醫生什麼與沒說,說了一推理論上的東西,全是紙上談兵!他也沒有經歷過,他還能說什麼!不過,最後他說的那句倒是實話,這本身還是一個謎,科學還難以解釋!」

有工人提着水壺鑽進了工棚,葉江川起身迎了上去,「今天送的這麼晚啊!我們都快渴死了!」

「還好吧!不晚啊!昨天也是這個時候送的!」那工人說。

葉江川問:「也許是今天太熱的原因吧,水喝得太快了!胖子還在工地上?」

「嗯,他還能在哪兒?現在頭兒沒在,還不知道他躲在哪裏涼快去了。」

送水的工人給壺裏倒好了水,站起身來。

「你要是看到他,讓他過來一下,說有朋友來了!」

「行!」

說罷,那工人回身,鑽出了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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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緣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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