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順應
反正萬長生覺得整個團隊裏面的女生，都挺針對他的。
也不是反對，工作學習什麼都配合得挺好。
就是只要涉及到杜杜，立刻全都一副打抱不平的態度。
搞得好像萬長生不拋家休妻和杜雯在一起，就是人神共憤的渣男一樣。
黃敏尤其。
只不過萬長生不往心裏去，他始終認為這是自己和賈歡歡的家事，退一萬步說，也是自己和杜雯之間的事，不需要跟別人解釋。
平時把工作學習推進就好了。
可明顯這是繞不過去的，杜雯現在和他的工作交集太多了。
影視動畫專業的製作小組，又接連熬了兩個通宵，才把片子像模像樣的整理出來，據說還得了繫上專業老師的大力表揚，對於一幫剛進校兩三個月的新生，就能獨立製作完成這樣的作品很驚喜。
就送到電視台那邊去安排播出時間了。
可僅僅一天過後，那邊就打電話過來，否了，不允許播出！
負責具體工作聯繫的黃敏趕緊找萬長生，杜雯的建議是讓萬長生打電話給那位梁主任問能不能一起吃個飯。
人家梁主任也是挺忙的務實，更可能是看在老雷的面子上照顧師弟，直接問怎麼回事。
萬長生這方面的社會閱歷就比較欠缺，起碼比杜雯都少，期期艾艾的說了。
梁主任說稍等，自己打電話去問問情況。
黃敏坐在旁邊看着萬長生。
萬長生今天在國畫系的專業教室，哪怕他不怎麼在這邊上課，基本的課題作業還是要交的，現在是一連四周的國畫工筆課程。
很多人印象中的國畫都是揮灑潑墨大開大合，其實大部分傳世名作都是工筆，工整細緻的小筆觸加上暈染的細膩畫風，也像古時候的照片一樣，記錄了很多那個時代的縮影。
新生的工筆課程，往往就是臨摹名畫。
這也是中國畫和西洋畫法的重要區別之一，中國人總是強調先模仿名作，掌握了技巧以後，再開始發揮個人思路，這是條快速成才的高效之路，西洋畫則從靜物寫生入手，優點在於一開始就能保持個人風格，形成多種多樣的畫風，不會過於限制思路。
這也許就是中國人山寨學習模仿能力冠絕全球的根本原因之一。
就連西洋畫法寫生起步的特點，現在捏吧捏吧的變成了中國特色。
大中華民族的包容能力也是超級無窮大。
包括萬長生去年剛剛開始素描色彩學習的時候，不也是通過臨摹趙磊磊這樣的名家名作入門，到現在他自己的素描範本還賣得月收萬金呢。
但在工筆繪製上，他早就超越了臨摹的階段，可以說他在寺廟牆上畫的幾乎全都是工筆，還是那種大幅面的工筆，現在把兩支交叉十字抓在右手，嫻熟而高效，幾乎都不看那張《韓熙載夜宴圖》照片的範本。
唯有快速完成國畫系的課業，才能擠出時間學習雕塑。
別人眼中的天才，也無非是用相同的時間，汲取更多的知識技藝罷了。
黃敏一直坐在那看，眼神崇拜又依戀。
在整個蜀川美術學院，她可以說是和萬長生最接近的女生，杜雯不在的日子，經常能看見她和萬長生在食堂、教室，甚至有時候還會到男生寢室樓下叫萬長生下去說事情，可所有的夥伴都知道她也是最維護杜雯的。
這會兒依舊：「我知道你是娃娃親，又是個重情義的人，可這樣對杜杜很不公平。」
萬長生埋頭在畫作中：「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盡量講道理就夠了。」
女生才不講道理呢：「可你知道杜杜付出了多少？」
萬長生還是不抬頭：「這你就不用給我說了，免得我覺得慚愧。」
黃敏任性：「就要說，她來江州只背了這麼小個包，你知不知道她那麼漂亮的女生，出門臉上一定要用安熱沙，再好的底子她那臉蛋隨時都要有底妝，於是每天晚上粉底、眼妝統統都要卸掉才能保養？以她的生活習慣，每天內衣一定要換洗，不可能一套衣服穿兩天，更不可能用酒店的洗髮水，還有美瞳必須取下來浸泡過夜，可她都跟着你忍受了！」
正在中國畫技法裏面嫻熟仰泳的萬長生，終於被女生奇特的視角關注點引得抬頭：「啥？啥安熱沙？什麼美瞳？」
好歹被杜雯化過妝，還給老媽買過化妝品，嗯，也幫歡歡和杜雯洗過睡衣，算是大概明白，可這知識點也太多了吧。
黃敏恨鐵不成鋼：「防紫外線的，不然你認為她那麼白皙的臉蛋能一直好看，女人的漂亮都是耗費大量精力和金錢換來的，她這麼美麗的年華，全都這樣跟你耗著，你不內疚？！」
萬長生做個驚駭的鬼臉，順手把粗的那支毛筆擺正蘸點黑色顏料，就在自己的畫板抹筆的草稿紙上題寫：「青眼難逢，紅顏易改」。
黃敏不說話了，撇嘴。
估計也是抵擋不住萬長生這種文人做派，當初不是一句「無意苦爭春」就讓她如痴如醉么。
正好梁主任的電話打回來：「問了，兩個問題，首先你們的廣告製作沒有資質，這是有行業要求的，這個倒是不難，我這邊隨便找家廣告公司給你去掛靠一下就行了，關鍵是你們做的東西違規，我知道你們想做點有想法有創意的廣告，但現實就是整條廣告處處違規，涉黑是不允許的，聲色犬馬的鏡頭也是不允許的，還有醜化農村人口形象也是不允許的，我知道你們的本意不是這個，但規定放在那裏一刀切，不許碰就是不許碰，重新做吧，我把廣告公司的聯繫方式給你。」
萬長生立刻感謝。
可整個製作團隊，包括黃敏他們這些中層管理差點炸毛：「這都什麼啊！」
「如果真是批評資質有問題，那我們反而認了，這是照章辦事，可實際上這種事情反而大家心照不宣的就能繞過去，內容有問題？」
「懂不懂什麼叫做藝術誇張？懂不懂什麼叫做情節需要用極端來進行加固？他們這些官老爺看懂了內容嗎？就說涉黑，我涉你嘛……」
鬧成一片。
萬長生反而平靜，靠在新倒騰出來的大美社工作室門邊攤開手：「憤怒有用嗎，宣洩這些情緒有意義嗎？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特殊背景，每個人都只能順應時世……」
所有的新生都安靜了。
回頭看萬長生輕鬆：「對……藝術的功能有很多，它可以是心靈避難所，夢想徘徊的地方，現實的鏡像，未來的預言，既可以提供膚淺的感官刺激，放鬆的休閑娛樂，也可以成為真實的提煉寫照，歷史的反思和未來的警醒，提供給世人更加深邃的思想，這才是我們投身藝術行業應該秉承的理想，不是嗎。」
大美培訓校的教學樓有三層樓，一樓現在租給影視專業還開着小賣部，二樓幾間大教室已經要朝着三樓發展，所以大美社的工作室也在三樓，有些零星在教室外的藝考生聽見，悄悄的靠近些，帶着崇敬的眼神表情看着師兄師姐，還有萬長生這個師長。
在大美藝考生的眼裏，萬長生已經是長輩，也就杜姐來的時候，才能他顯得年輕些，其他時候都覺得他高山仰止。
萬長生果然是那個只有在困難時候才讓大家覺得信任的萬萬，攤開手：「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不是你們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么，過多外部的行政干預，造成創作內涵已經嚴重狹窄，只剩下謹小慎微不能過度的一點點創作空間，還要盡量避開尖銳真問題的偽現實生活剖析，該怎麼做？」
大家已經有點垂頭喪氣了：「你說怎麼辦？」
萬長生不為難：「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呀，困難的時候順應形勢，但堅持理想在可以的範圍努力，這麼簡單的道理都忘了？看看市面上什麼最容易活下去，學習人家的成功經驗啊，這種挫折，對大家不是很好的打磨嗎？就像我們今年暑假有人因為辦班違規出了事，明年我們就知道怎麼操作合理的局面，你們的能力不也是在這樣的挫折中成長起來的嗎？」
灰暗的情緒竟然瞬間一掃而空，所有人都跳起來鼓掌興奮，忙着想投入到新的分工協作中去。
萬長生反而溫和的笑着靠在門邊，看着自己這些飛速成長的夥伴。
唯有黃敏偷偷的把視頻拍下來發給杜杜。
這樣的男人，硬是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