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平息

「就算是我們已經成婚了，她還是愛着你，等着你，根本就沒有看過我一眼！」

「蕭卿師……」

柴傾城被勒得幾乎要窒息了，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來。

「不要叫我！我不要叫你蕭卿師，我要你叫我王爺！叫我相公！」

蕭卿師彷彿發瘋一樣嘶吼著，將自己的情緒宣洩到對面那人的面前。

「我……」

柴傾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那蕭卿師此刻看到柴傾城這副模樣，不由得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苦澀一笑，對着柴傾城繼續說道：「是啊，我們的相遇本身就是個錯誤，你大概都不知道吧。」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大約是蕭卿師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了，微微一笑，直直對着柴傾城一字一句地說道：「其實我一開始收留你的時候，是真心實意想要……殺你的。」

柴傾城先是一愣，緊接着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眉頭深深蹙起，「為什麼？」

那人淡淡一笑，抬起頭去，直直在柴傾城的面上看了過去，「沒有什麼為什麼。」

「是因為她來自宣安城的關係嗎？」

此刻站在兩人對面的蕭景瑞忽然開口，淡淡說道。

蕭卿師和柴傾城的頭不約而同猛地抬了起來，直直朝着蕭景瑞的面上看了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

柴傾城蹙眉，有些不解地看着蕭景瑞，對着蕭景瑞問道。

蕭景瑞卻沒再說話，只是淡淡繞過柴傾城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蕭卿師，彷彿那人知道答案。

彷彿是心底有了某種猜想一般，柴傾城獃獃地開口，沒有轉過頭去，話卻是說給站在身後之人聽的。「這是怎麼回事？蕭卿師？」

「沒錯……」

彷彿片刻之後，那人終於痛苦地點了點頭，這才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情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痛苦，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家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家，假如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

「一定不會什麼？」

柴傾城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只感覺道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涌到了頭頂，獃獃地朝着面前那人的臉上看了過去，對着那人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是……爺爺和雲韻姑姨母他們……他們都是……」

柴傾城的聲音抖得幾乎都連不成句子，直直對着蕭卿師說道。

聲音淡淡的，可聽到蕭卿師的耳中彷彿質問一般，更如千萬支利箭齊齊朝着自己的胸口射過來一般。

「是。」

蕭卿師最終緩緩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說出這麼一個簡單的字對於他來說卻有千萬般的難度。

然而這句話聽到柴傾城的耳中卻彷彿重雷一般直直打到了自己心上。

震得她半晌都沒有恢復了過來。

而似乎聯想到了什麼，柴傾城緩緩抬起頭去，直直朝着那站在對面的蕭景瑞的面上看了過去，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

蕭景瑞沉默。

這沉默說明了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他們？」

失望，無止境的失望。

柴傾城彷彿已經不怕死了一般，緩緩轉過頭去，伸出手去，緊緊抓住了蕭卿師那道手中的刀子，鮮紅的血珠立刻自自己的指縫中滴了出來。

蕭景瑞和蕭景柔他們幾人一看這個架勢，立刻便想湧上去，可柴傾城卻淡淡搖了搖頭，直直轉過頭去，朝着對面那幾人的面上看了過去，對着那幾人搖了搖頭，道：「不用過來了，沒關係。」

幾人一愣，皆轉過頭去，直直在蕭景瑞的面上看了過去，彷彿是在以目光徵詢著蕭景瑞的意見，而蕭景瑞似乎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示意大家停下來，直直朝着那邊看了過去，便到了柴傾城直直盯着蕭卿師，質問道。

「我……傾城……我……」

蕭卿師似乎有些語塞了起來，那件事是他從來都不敢去回想的一件事，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當他想到了這件事的時候，便只感覺到自己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甚至有時候在想，這或許就是上天給自己的懲罰吧，自己這一生之中殺人無數，從來沒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夢到過，可當自己喜歡上面前這個人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良心忽然回來了，連帶着愧疚感和作為人的感情也都跟着一起回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柴傾城這才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用那隻已經被鮮血沾滿的手緊緊握住了對面那人拿着刀的手，眼睛直直看着那人，露出了一副十分堅定的模樣。

「倒不如連我一起了了結了吧，我居然跟殺害我親人的人做了這麼久的朋友。」

柴傾城凄楚一笑，抬起頭去，淡淡在蕭卿師的面上看了過去，對着蕭卿師緩緩開口道：「蕭卿師，你救過我的命。我沒有辦法殺你為我家人報仇，那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蕭卿師的笑容立刻便凝固在臉上，直直盯着對面的柴傾城，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獃獃地看着她。

「傾城……傾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緩緩開口，對着柴傾城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大概是你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吧。」

柴傾城凄楚一笑，彷彿自嘲一般地看了一眼蕭卿師，對着他緩緩說道：「可是這句話對於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說完之後，柴傾城緩緩鬆開了手中的刀子，蕭卿師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朝着身後倒了過去。

「傾城！」

說時遲，那時快，蕭景瑞立刻便一個箭步跑了過去，緊緊抱住了柴傾城，低下頭去，仔細檢查著柴傾城手上和脖子上的傷勢。

而那蕭卿師在李忠成旗下的將士們撲過去之前，便直直將刀駕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直直衝着那人一笑。

「傾城……」

被蕭景瑞抱在懷中的柴傾城獃獃地看了過去。

將士們將蕭卿師團團圍住，可沒有一個人敢貿然上前。

「我對不起你，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蕭卿師凄楚一笑，然後彷彿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一般，直直揮動着手中的刀尖，嘴角含笑，脖頸間瞬間便綻開了一朵燦爛的血花，飛濺了周圍的人一眼。

緊接着那人便直直倒了下去，臨死之前，還用自己的眼睛直直朝着柴傾城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彷彿是在提醒柴傾城，不要忘記自己。

而這一幕出現的太過迅速，以至於蕭景瑞還未來得及用自己的手將柴傾城的眼睛蒙住，就讓她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傾城……」

蕭景瑞大驚失色，蹲了下去，用整個身子擋在了柴傾城的面前，一雙眼睛緊張地盯着柴傾城，對着柴傾城說道：「傾城，你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

柴傾城木然地搖了搖頭，腦袋微微一偏，蕭卿師微微睜開的雙眼彷彿還在自己眼前。

柴傾城想蕭卿師似乎就是在這樣慘烈的方式求自己不要忘記他。

而他的目的也達到了，自己應該是很難忘記他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柴傾城只記得自己被蕭景瑞緩緩扶了起來，朝着後宮里走了過去，而她自己知道，那雙眼睛會永遠留在自己的腦海里。

等到柴傾城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一早了，等到柴傾城緩緩自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頓時便是一愣，因為自己的手在摸索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另外一隻有些冰冷的手來，頓時便是一冷，然後詫異地轉過頭去，直直朝着那隻手的主人面上看了過去，見那人緊閉着雙眼，似乎十分疲累的樣子，不由得便是一愣，然後便緩緩坐了起來。

「郡主，您醒了？」

一道聲音忽然自門口傳了進來。

柴傾城一愣，轉過頭去，便看到春蕊急忙放下了手中端著的銅盆，一個箭步便走了進來，看着柴傾城喜極而泣。

「怎麼了？」

柴傾城一愣，隨即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直直朝着對面那人的面上看了過去，這一看，似乎看出了些什麼。

這裏似乎有些熟悉？

柴傾城一愣，盯着那有些再熟悉不過的頭頂，不由得一愣，半晌之後，這才緩緩反應了過來，「這裏是……這裏是……朝顏殿？」

春蕊笑着點了點頭，恍惚中柴傾城感覺到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一樣。

彷彿一切都沒有變過，彷彿那一切都發生在夢中，這麼一醒來，又可以去壽康宮給太後娘娘請安，還可以去郊外找蕭卿師郊遊。

「蕭卿師……」

柴傾城張了張嘴，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黯淡了下來。

春蕊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也是一陣沉默。

正在這個時候……

「傾城……你醒了？怎麼？怎麼沒叫我啊？」

蕭景瑞緩緩爬了起來，伸出手去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直直盯着柴傾城問道。

柴傾城一愣，緊接着便直直朝着蕭景瑞的面上看了過去，對着蕭景瑞緩緩問道：「陛下和娘娘他們……」

「不要擔心……」

蕭景瑞小心翼翼地將柴傾城攙扶著睡了下去，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後沖着那人緩緩道：「他們都很好，小太子也很好，安樂也很好，不要擔心了，好好地睡一覺吧。」

蕭景瑞看向柴傾城的眼神之中帶着濃濃的心疼之色，「太醫說你最近憂思過慮，因此才會昏倒。要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