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的道

「貧道道號玄陽。」陳陽端坐，輕聲道。

「玄陽道長。」老婆婆對他微微頷首，算是行了一禮。

這位老婆婆，對道士似乎並不排斥。

換做一般人，估計就和舒雅一樣，直接拒之門外了。

「施主怎麼稱呼？」

「舒文溪。」舒婆婆和藹的笑了笑，問道：「請問玄陽道長，找芽芽有什麼事情？」

從她的語氣來看，她的確是知道芽芽。

陳陽一開始以為，她是神婆之類的人，可又不像。

她身上除了陰氣太重，並沒有相應的能力。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婆婆。

這很奇怪，陳陽心裏很費解。

「道長，請用茶。」這時，舒雅走了過來，端上一杯茶水。

「多謝施主。」

舒雅又搬了一張小桌子放在邊上，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年輕人敲門，送來了一份綠豆糕。

舒雅將綠豆糕裝盤，放在小桌子上，然後退在舒文溪身後，沒有要走的意思。

陳陽直接道：「施主，貧道受人所託，來尋找芽芽。可否告知貧道，芽芽現在何處？」

舒雅眉頭皺的很緊，舒文溪則要淡定許多。

「受誰所託？」舒文溪問道。

陳陽道：「芽芽的母親。」

「胡說！」舒雅沒忍住，直接喝道。

舒文溪則也皺起了眉，問道：「道長此話當真？」

陳陽點頭：「施主想必也知道芽芽的身份，那貧道也不與施主繞彎子。芽芽乃是亡靈，本該入輪迴投胎，逗留人間，對她並非好事……」

「你怎麼知道不是好事？」舒雅打斷道：「芽芽在我們家生活了這麼久，一直都很好，外婆將她當成女兒一直在養，有什麼不好的？」

陳陽心裏有些驚訝，這一家子，真夠牛的。

居然把小鬼當女兒養？

這是怎麼想的？

他搖搖頭，道：「施主此言差矣，人鬼殊途，鬼終究是鬼，陽間並非他們的歸宿。」

「你……」

「舒雅。」舒文溪輕輕喚了一聲，舒雅立刻閉嘴，卻還是瞪着陳陽。

舒文溪拿起盤子，推到陳陽面前，笑着道：「道長嘗一嘗，他們家的綠豆糕很甜的。」

「施主……」

「芽芽已經伴在我身邊，五十多年了。」

陳陽張了張嘴，眉心擰的更緊。

一人一鬼，相處五十多年？

這老婆婆，居然還安安穩穩的活着？

舒文溪拈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裏，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那顆大槐樹，臉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大槐樹下，蹲在地上，手裏拿着小鏟子在挖土。

好像是察覺到舒文溪的目光，小女孩轉頭看過去，笑嘻嘻道：「奶奶，你過來陪我玩泥巴好不好？」

舒文溪笑着道：「舒雅姐姐陪你玩。」

舒雅猶豫了一下，臉上換上笑容，走了過去。

一大一小兩人，蹲在樹下，玩的很開心，時不時能聽見小女孩的笑聲。

陳陽看着，心情反而更沉重。

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以為芽芽是被人養了小鬼，可現在，居然被人當成孫女在養。

而且，養的還極好。

五十多年的養育，一萬多個日夜的陪伴，若是突然把芽芽帶走，這位老人，不一定能受得住這份打擊。

陳陽感覺很蛋疼。

「老太婆今年84歲，也沒幾年好活了，這些年，還好有芽芽一直陪着我，不然，我可能早就走了。」

「施主還有孫女。」

舒文溪搖搖頭：「我一生無兒無女，舒雅的媽媽，是我的養女。」

「呵呵，不該和道長說這些的。」

舒文溪一笑，道：「道長，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

陳陽很想直接拒絕，他不用猜都知道，舒文溪要求什麼。

可是看着舒文溪充滿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施主請說。」

「道長可否等我死後，再為芽芽超度？」

「好。」陳陽點頭，道：「但是貧道也有一個請求。」

「道長請說。」

「貧道來這裏，是芽芽的母親相托，貧道希望，她們母女能夠見一見。」

「這是自然。」舒文溪道：「道長若不嫌棄，可以請芽芽母親也住在這裏。」

「再說吧。」

這件事情陳陽做不了主。

他起身卸下竹傘，對舒文溪道：「施主，你和芽芽說一下吧。」

「多謝道長提醒。」

舒文溪扶著扶手站起來，傴僂著背走向大槐樹。

「芽芽，你想娘親嗎？」舒文溪小聲的問道。

正在玩耍的芽芽，聽見娘親這個詞，肉嘟嘟的小手忽然頓了一下。

可愛的小臉上，忽然多了一絲迷惘和悲傷。

「娘親…」芽芽的眼睛，突然濕潤，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記憶的閥門被打開，像是泄洪一樣。

她生前所有的記憶，幾乎都是與娘親有關。

「芽芽不哭，娘親來看你了。」舒文溪很輕聲的說着。

陳陽撐開竹傘，顧十七早已經聽見了他們的話。

此刻抓着竹傘，望着槐樹下那個小小的身影，緊緊抿嘴，肩膀輕顫著。

「芽芽！」

她喚道。

聲線輕顫。

芽芽循着聲音看過來。

母女二人，跨過數百年的時空，以亡靈的身份，再一次相見。

顧十七一步一步走過去，想抱住她，又怕嚇到芽芽。

芽芽卻是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裏，嘴裏喊著「娘親」，稚嫩的聲音，聽着讓人心疼。

舒文溪和舒雅默默退開。

舒雅看着樹下的母女，又看看陳陽，心裏對他多了一絲感激。

「多謝道長。」舒雅輕聲道。

陳陽搖頭，沒有說話。

他心裏哀嘆：「我的抽獎機會，又溜了。」

按照眼前這個情況，他如果能把兩人都超度，至少也有一次抽獎機會。

可是現在，別想了。

「系統，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

系統道：「是。」

陳陽一頭黑線：「你能稍微委婉一點嗎？」

系統道：「宿主其實不必想太多，想太多，只會徒增煩惱。」

陳陽道：「你就不阻止一下我？放任鬼怪在陽間逗留，合適嗎？我畢竟是要成仙的人啊。」

系統卻忽然問：「宿主認為，什麼是道士？」

陳陽道：「還能是什麼，敬畏天地，不畏妖魔，遇事不強求。」

系統道：「宿主能夠說出這番話，說明宿主的確有道心。世人覺得，道士只會降魔驅鬼，打打殺殺，殺戮心太重。其實不然。」

「道法自然，道士只是順應本心，做該做之事。」

「道士也是人，會受紅塵誘惑，會有喜怒哀樂，會衝冠一怒為紅顏，會動惻隱之心。」

「宿主需知，神仙也曾是人，即使成仙，依舊有人性。」

「宿主不必過度糾結，這是你的道，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行。」

陳陽默默自語：「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