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章 大義覺迷錄

第二九六章 大義覺迷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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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這裏有一份東西,你們只要簽了就可以。」

楊信說話間向旁邊一伸手。

他的忠實狗腿子楊寰立刻將一個小摺子遞給他,這個摺子的封皮上赫然寫着五個大字……

大義覺迷錄。

好吧,這個名字是楊都督起的。

「我給你們念一念啊。」

楊都督接過摺子展開,帶着一臉和藹的笑容說道。

這份他請李精白執筆的大義覺迷錄,內容自然是這些南方舉子悔過的。

他們都不懂事,一時糊塗,受了奸人蠱惑,對皇帝陛下的六藝考核深遠意義缺乏認識,妄圖對抗六藝考核,犯下了嚴重錯誤,現在已經知道了,所以誠惶誠恐地向皇帝陛下悔過,希望陛下念在他們年輕不懂事饒了他們,他們願意接受六藝考核,並且對這項考核無條件支持。

另外鄭重警告那些別有用心的傢伙。

不要再妄圖利用這件事情,蠱惑南方舉子對抗六藝考核。

皇帝陛下是聖明的,衍聖公是老成謀國的,九千歲和楊都督是公忠體國的,設立六藝考核完全是為了南方舉子好,南方舉子應該熱烈歡迎,堅決支持,無比擁護皇帝陛下的決定。

任何試圖阻撓六藝考核的人都是別有用心的奸臣。

希望南方舉子們認清忠奸,對於這些試圖蠱惑他們的奸臣,一定要迅速向朝廷檢舉揭發。

總之就是類似的內容。

楊信讀完之後舉子們面面相覷,一個個露出複雜的表情,很顯然這個奸臣過於歹毒了,這個東西肯定是要走邸抄送往全國各地的,一旦他們簽了名,那麼整個大明將無人不知他們是一群軟骨頭。而南方士紳則知道,他們在緊要關頭最終還是為私利背叛家鄉,他們在自己的家鄉身敗名裂,而他們家鄉以外的人則把他們當成一個笑話。

真是笑話啊。

沒參與鬧事還無所謂,可參與了又屈膝投降就可笑了。

他們將永遠被刻在恥辱柱上。

懦夫,叛徒的名字將永遠伴隨着他們。

但不簽……

他們就永遠不能做官了。

禁錮終身,永遠不能考取功名,這還是禁錮終身,如果是連後代一起禁錮那就堪稱萬劫不復,但這個禁錮終身仍舊恐怖啊,讀書人的未來一把掐斷,所以是要做官還是要名譽,現在他們將作出這個艱難的選擇。

「那麼誰過來簽名?簽完就可以離開了!」

楊信說道。

說着錦衣衛抬來桌子放在他面前,楊信把小摺子後面的空白處攤開,楊寰把筆墨甚至按手印的印泥全都擺好。

然後一起看着對面舉子們。

他已經挑撥完了南北,現在該挑撥南方士紳集團內部了,對待敵人就得不停地分化分化再分化,沒有矛盾也要給他們製造矛盾,誰簽這個名就意味着身敗名裂,而身敗名裂的人最容易破罐子破摔,而叛徒對待自己之前的戰友,往往比敵人更兇殘。既然這樣就開始在東林群賢裏面發掘叛徒吧,只要帶頭簽這個的回去后肯定被唾棄,然後他們就可以做叛徒的,話說東林群賢裏面又不是沒有阮大鋮這樣的。

那就索性再多一些吧!

不過現在阮大鋮還沒背叛東林黨。

那些舉子們面面相覷……

「不簽就革除功名,而且還要禁錮終身。」

楊信笑眯眯地說道。

革除了他們是可以再考的,但禁錮終身這個就永遠不能再考了。

舉子們恐慌地對視着。

「我,我,我簽!」

熊文舉第一個爬起來,哆哆嗦嗦地就要走過去簽名。

「公遠兄雙膝難道就如此軟弱?」

後面一個舉子怒斥道。

熊文舉滿臉通紅地低着頭,相距已經不遠的楊信用手指敲了敲空白處。

「禁錮終身呦。」

這個奸臣笑眯眯地說道。

「禁錮就禁錮,我等所爭者大義也,縱然身死亦不能屈膝,更何況一個禁錮!」

那舉子怒道。

錦衣衛打開手銬,熊文舉顫抖著拿起筆。

他當然知道簽了這個名就身敗名裂了,可不簽的話禁錮終身啊,身敗名裂無所謂了,實際上過幾年就沒事了,熊家好歹也是南昌數得着的世家大族,最多回家讓家族出錢洗白,可禁錮終身就意味着一輩子完了。雖說家裏有錢,不會過苦日子,但看着別人一個個中進士,自己卻在家做庶民,這樣的日子對他這樣熱衷功名的人來說簡直生不如死啊!

「公遠兄,這就是你讀聖賢書讀出的?」

那個舉子依舊在怒斥他。

「這個瘋狗是誰?」

楊信不耐煩地說道。

「浙江東陽舉子張國維!」

後者傲然說道。

「公遠兄,別理他,簽個名,按個手印就可以繼續準備會試了。」

楊信說道。

熊文舉一咬牙迅速簽名,緊接着狠狠按上了手印。

「懦夫!」

張國維鄙視地說道。

熊文舉沒敢跟他多說什麼,在楊寰的示意下逃跑般沖向了大門。

他都簽了,跟他一直湊在一起的李明睿扭扭捏捏也站起來,在張國維的怒斥中趕緊簽名按手印也跑了,然後王永吉起身走過去,他簽完邵名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兩條腿了,在華允誠驚愕的目光中站起……

「翼興兄欲何為?」

華允誠茫然地問道。

「汝立老弟,兄弟家境貧寒,非比貴府。」

邵名世拉開他的手低聲說道。

「你家數千畝地還有臉說貧寒?翼興兄若敢簽名,你我從此割袍斷義,華某羞與為伍!」

華允誠怒道。

邵名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毅然上前。

咱大清首任山東布政使和不肯剃髮被斬首的好友就這樣割袍斷義。

「這才是聰明人,說到底咱們寒窗苦讀終究是為做官的,要是禁錮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不要一時意氣用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翼興兄說的好,家裏父母辛辛苦苦供你們讀書,要是因此而禁錮豈不是對不起父母。你們自己名聲毀了就毀了吧,可不能讓父母失望,想想你們家裏翹首期盼的父母妻兒,屈膝一下就屈膝一下吧!」

楊信循循善誘。

邵名世哭喪著臉,最終還是在後面華允誠的罵聲中籤了名,然後就跟失節烈女般掩面而逃。

剩下的面面相覷。

「來,簽個名,不要讓你們家中翹首期盼的父母妻兒失望,只不過是簽個名字而已。」

楊信繼續誘惑他們。

「對,楊都督說的對,咱們這是為了孝道!」

陳仁錫站起身說道。

「對,孝道,咱們都是為了孝道。」

文震孟也一臉尷尬地起身說道。

他倆可是這些舉子的領袖,他倆都這麼說了,一幫舉子立刻恍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紛紛起身。

說到底他們都想簽。

他們誰也捨不得自己寒窗苦讀的成績蕩然無存,而且以後一輩子再也無法出人頭地,只是又都清楚簽了的後果,在熊文舉等人帶頭簽了之後,其他那些都已經在動搖了,只是張國維和華允誠的怒斥,讓他們又抹不開這面子。但現在有文震孟兩人出來帶頭就行了,這倆可是他們的首領,他倆都帶頭了,而且還有為了孝道這種掩飾,那就別再犯傻了。

說到底要是都簽了,那也就不用怕身敗名裂了。

相反為了避免尷尬,他們的家鄉士紳還得幫他們掩飾,畢竟這樣就是整個南方士紳全都丟人。

然而……

「玉笥老弟?」

文震孟帶着尷尬招呼張國維。

如果所有舉子全都簽,那麼他們就不會身敗名裂,畢竟都簽了,沒有對比當然也就沒有丟人的。

可有不簽的就麻煩了。

更何況還不只一個不簽的。

張國維和華允誠周圍還有一大幫子人冷眼看着他們呢!

「文文起亦如是乎?閣下年近五旬,難道就如此貪戀功名,那些年少者捨不得還算情有可原,如你我者尚何惜此身?」

一個看上去比文震孟小點有限的老舉子冷笑道。

文震孟的臉瞬間通紅。

「寶摩兄此言差矣,我等也是大局為重!」

陳仁錫說道。

「大局?大義即大局!」

那個老舉子喝道。

「這個老傢伙是誰?簡直又臭又硬!」

楊信喝道。

「嘉興舉子徐石麒!」

後者很乾脆地回答他。

「文起兄,咱們不要管這些不懂事的傢伙,趕緊簽了就可以離開了。」

楊信沒有繼續搭理他,緊接着招呼文震孟。

文震孟卻有些糾結。

他旁邊幾個舉子一看有些慌了神,如果文震孟帶頭那就無所謂了,大家跟着一起簽就行,可他不簽大家還怎麼簽,更何況徐石麒這些人如果不簽,出去以後他們這些簽了的算什麼?這不行啊,必須得讓他們簽。

「寶摩兄,若因此禁錮,兄何以回鄉面對父母!」

一個舉子義正言辭地質問。

「徐某父母早已過世,更何況就算還健在也只會為徐某而欣慰。」

徐石麒鄙視地說道。

那舉子尷尬了一下。

「寶摩兄,一切以大局為重。」

一個士子勸他。

「大義即大局!」

徐石麒回答。

「徐舉子,聖人云……」

另一個舉子說道。

「你都要屈膝投降了還配談聖人?」

徐石麒身旁另一個不肯簽名的舉子鄙視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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