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子時后的楚璃

楚璃知道不能再隱瞞，再瞞着，他怕要失去他的阿玖了。

「阿玖，這次毒發后，我是真的死了，且我的靈魂我回到了前世，但是後來，我被你救活了，又喚回到了這一世，但是前世慘痛的經歷和記憶，卻讓我在醒來的那一刻，心神俱亂，恨得只想毀天滅地。」楚璃頓了頓，觀察著周玖的神色，「也許，這些有關前世今生和靈魂的事，你根本無法相信，也也許你聽了會害怕？」

周玖聽了怔了怔，若是別人，也許真的會難以相信，像在聽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但是她信，她本來就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上「借屍還魂」之人。

周玖握了握楚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怕，我信你，你繼續說給我聽，我都會聽着，你，不要一個人承著那份難以承受之重。」

「阿玖，謝謝你能信我。我的靈魂回到前世后，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從小到大所有的事，卻無能為力改變點什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淵，包括自己一出生就被我的父皇灌藥，一出生就被封了王攆出皇宮，小小的一個人孤單的住進璃王府，甚至是太子楚歌，皇帝楚歌，夏舞蝶太妃和三皇子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刺殺，直至我身死。」

「阿玖，這一世，我有你，有小寶。可是，上一世，我什麼都沒有，在我臨死前不久，縱然我見到了你和小寶，可是，你……。」楚璃說到這，張了張嘴，神色複雜的停下了。

「我怎麼了？」

「你，並不是真心的想帶小寶跟着我過日子，你的心中另有其人，你帶着小寶認我，也只是因為……因為，你要給那些人做內應，所以，最終導致了那些人給了我致命的一擊，在我二十七歲生辰的當天，我……我的王府，王府的下人，所有得力的暗衛，護衛，全部被人暗害，隨後，璃王府被人一把大火，付之一炷，璃王府的人和物全都成了塵埃。」楚璃說到這些，很想平靜，但到底不能平靜情緒，雙眼再次猩紅。

周玖的手一緊，雖然前世的周玖並不是自己，可是，她要如何向楚璃解釋清楚？楚璃如今這模樣，她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那樣，太冒險。

「阿璃……」周玖聲音輕柔，楚璃眼中的紅色慢慢褪去，「阿璃，前世的周玖心中另有其人，那人是榮郡王？對嗎？」

「恩。」楚璃點頭，眼中閃過痛色。

「阿璃，你覺得我和前世的周玖像嗎？」

楚璃看了周玖一晌，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像。」

「既是不像，你還擔心這世的周玖，也就是我，會在這一世背叛你嗎？也許，說不定前世的周玖非這一世的我呢？」

楚璃靜靜的看着周玖，周玖也靜靜的回望着她，周玖的雙眼清澈如水，清澈得一點雜質也沒有，這樣的阿玖，的確，不像前世背叛自己的周玖。

是啊，是他多慮了，她救了自己那麼多次，怎麼會背叛自己？！

其實，仔細想想，這一世的阿玖與上一世背叛自己的周玖，處處都是不同的，這一世的阿玖，能幹，有才，性子活潑，會馭獸，甚至，還給自己解了身上的火毒。

而前一世的周玖，膽小怯懦，見到自己連話都說不出來，可是，就是她那膽小怯懦一個人，成了別人對付自己的手中利刃。

還有小寶，這一世，自己是他尊敬的師父，是他依賴的父王，並不像前世，被那女子教的，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仇人，竟……竟然說是自己拋棄了他們母子，可是，他在他們來與自己相認以前，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啊！

楚璃的心一痛，擺了擺頭，不能想前世，一想到前世慘烈的死，至親人的背叛，就好像自己馬上會消失，會有另一個人代替自己活在這塵世上一般。

「阿璃，你這幾日為什麼不理我？」周玖見楚璃痛苦的面色，不斷的擺頭，立即打斷了他的思緒，舊話重提。

「阿玖，那日你救了我，短暫的醒來后，我又昏迷了過去，直到今日晚上，我才感覺自己又醒了過來，這幾日的事，我不曾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都沒有什麼印象，但是，我又能清楚的感覺到，你因為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而不開心，甚至是不想理我，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所以，今晚一醒了過來，我就立即來找你了，我害怕，你永遠也不理我了。」

聽了楚璃的話，周玖大驚，古人不知道，可是，對於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她來說，卻是知道的，如果她猜測得沒錯，有些人，在特定的環境和事情的刺激下，會分裂成兩個或多個人格，而楚璃他，因為前世慘烈記憶的刺激，心中想着報仇，害怕這一世周玖的再次背叛，所以，在白天他是一個人格，而白天的人格，身上帶着戾氣和怨氣，想要復仇，甚至故意冷淡自己，而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恢復清明，恢復以往的楚璃。

周玖緊緊抓住楚璃的手，一臉緊張的問他，「阿璃，你晚上什麼時候才感覺自己真正的再次醒過來了？」

「恩，我想想……是子時吧，我醒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子時的更聲。」

周玖的心，陣陣發涼，連背脊都是涼的，半夜子時才是這個人格的開始，次人格的時候多半在睡夢中，而白天那麼長的時間，他都被另一個人格控制着，也就是說，白天，那個帶着仇恨的人這幾天都是他的主人格，而這一世的楚璃，成了他的次人格。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不想楚璃活在仇恨里，連自己的妻兒都不待見，周玖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堵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他的主人格佔據了楚璃的白天，甚至是黑夜，那他就徹底的變成了前世的那個他，她接受不了那樣的他，也就是她與他漸行漸遠的時候。

「阿璃，前世要害你的人，是楚歌？」周玖想知道前世他的仇人到底是誰。

「不是。」楚璃搖頭，「雖然在前世，和這一世一樣，他派人刺殺了我兩次，但沒得手后，他便放棄了，因為，他真正的對手，並不是我，而是三皇子楚夏，他後來看清楚了，所以便罷了手，最後真正致我於死地的人是楚夏和夏太妃。」

不知道為什麼，周玖聽到這，卻鬆了口氣，原來，不論前世，還是這一世，她和他真正的共同仇敵，不是楚歌，依然是楚夏和夏舞蝶，這就好辦多了，消了他心中的仇恨，弄死那些人，他還會是她的楚璃。

周玖雖然知道，雙重人格雖然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是，她卻不是特別的了解，她一時不知道能用什麼法子，讓楚璃的這種狀態好轉，只心疼的伸手抱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阿璃，你以後有什麼話，別放在心中，都向我說出來，好不好？」

女子淡淡的馨香，鑽入鼻孔，楚璃把壓抑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此時，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心比來的時候平靜了許多，輕輕的摟住懷中的女子，「恩，我不瞞着你，我都對你說，只要……你不害怕我。」

「阿璃，上一世，元親王他們對付你，就是因為他們覬覦皇位，對不對？」

「是，他們知道，只要我在，他們對付楚歌，我必不會袖手旁觀。而且，就算他們對付了楚歌，楚歌一死，我更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所以，他們巴不得我早死。」

一如自己所猜測，周玖沉默沒再說話。

「阿璃，已經很晚了，要歇著嗎？」周玖說完，側了側身子，她的動作不言而喻。

楚璃心中一暖，阿玖不嫌棄他，但是他也知道，他自己和身子出了問題，他並不能清清楚楚記得白日發生的一切，想了想，「阿玖，我……還是回去睡吧，我怕，明早一醒來，我又不知道會做什麼讓你難過的事，說讓你傷心的話。」

周玖的身子一僵，她……其實也很茫然，並不知道明早醒來后，她面對的他又會是什麼模樣，她心中委屈，卻無法言說，腦袋在楚璃的懷中蹭了蹭，抿了抿嘴道：「好，那……你回去吧。」

楚璃悄悄的離開了，周玖復躺下，卻怎麼也睡不着，在腦中搜索前世有關雙重人格的所有記憶，以及治療的法子。

但，似乎並沒有很好的法子，主要是心理疏導，藥物輔助。

這一晚，周玖失眠了。

次日，周玖睡得晚，她起來后，在墨蘭侍候下洗漱后，吃完早膳，就去了前衙。

前衙，只有沈錢在，陳德和楚璃二人一大早出去忙賑災事宜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楚璃出去了，她的心中卻鬆了口氣，前幾日，她以為他在生自己的氣，而她也在生他的氣，所以，二人無溝通，就那麼彆扭著，也就罷了。

現如今，她知道了癥結所在，她還是有些害怕看到那對自己淡漠，懷疑自己會背叛他，就算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她心中還是會不舒服的。

「王妃，你走後的這十日內，因為有你留下的糧食和布匹，棉花，允州的災情已經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前日，朝廷的糧食和銀兩也已經到了允州，現在，所有的災民，都開始回家重新建新房安家，開始春種，到處都是一片災后重建的新景象呢。」沈錢的臉上都是笑，那是發自心內的開心。

王妃來后第二日，大雪就停了，此後再也沒下過，如今，王爺也尋回來了，開始重新主持大局，允州的這一大劫，算是過去了，這一切都要功歸於王妃啊。

「那就好。」

周玖笑了笑，忽略了沈錢臉上的感激，她和楚璃得了東楚王室的顯赫身份，以及無上尊榮，但卻在同時付出了代價，如果沒有這一場雪災，楚璃就不會來允州，他不來允州，就不會誤入迷蹤林，不誤入迷蹤林，這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忙，我出去走走去。」周玖起了身，「王爺回來了，一切事宜以王爺為主，我就不多過問了。」

「是。」

周玖說完，在沈錢感激的眼神下走出了前衙，出了衙門。

站在衙門外，眼前的景色已不是十日前的除了厚雪還是厚雪的單調色彩，這十日雪停，在太陽的照耀下，雪已經融化，且被掃凈，出現在周玖眼前的是整潔的街道，以及忙碌的人群。

「小姐，我們要去哪裏？」身後的墨蘭問她。

「我……我也不知道，就隨便走走吧，不用叫冬至，我們步行。」

「好呀，小姐，我帶你瞧瞧去。小姐，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特別擔心你，沈夫人為了哄我開心，就帶着我逛街，給我買好多好東西，這允州府城，我差點兒全逛遍了。」墨蘭嘰嘰喳喳的向周玖說着這些時間她不在發生的大事小事。

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周玖都默默的聽着，聽到好笑的地方，也笑一笑。

「墨蘭，走，買些禮物，我們去沈府拜訪，謝謝沈夫人這些時間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

「好啊，昨天我聽小姐你回來了，就那麼跑了，今天是得去和沈夫人說說，免得她擔心我。」墨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

這邊，周玖帶着墨蘭買東西去沈府拜訪，而另一邊，楚璃一行在陳知州的帶領下去各安置點查看，說到朝廷的糧食和銀子撥款的情況，陳知州便心存感激的說了當初周玖趕時間，等不及朝廷的東西，自己帶了自己的糧食過來的事。

楚璃聽了皺眉，他能依稀記得一些有關周玖這一世的事，但記不太全，其實，更多的是他下意識的在迴避，他印象最深全然是前世周玖對自己的背叛。

「她自己帶來的？三十萬糧食？我怎麼不知道？」

陳知州一怔，璃王妃真是低調，這種大事都不讓王爺知道，便笑着道，「許是王妃覺得自己與王爺您是夫妻一體，便沒對王爺您說罷。」

楚璃縱然討厭前世周玖的背叛，但在下屬面前，還是以往的冷性子，未露了聲色，淡然道，「恩，她向來做事低調。」

「是，是，王妃性子柔和，低調，足與您比肩，王爺的眼光向來是好有。」陳德拍了兩句馬屁。

「陳知州，這次允州的災情處理得及時，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你和沈錢都辛苦了，等我回到京城，定向皇上奏明。」楚璃岔開了有關周玖的話題，他知道，縱然他恨她前世的背叛，但又不得不承認，她在自己的心裏，還是與別人不一樣的。

「王爺謬讚了，都是下官們份內的事。」陳知州立即謙虛道。

話題就此岔開，跟在楚璃身後的青羽和黑羽，還有葯緊三人，卻全都皺了眉，他們仨是王爺的隨身護衛，也是他最親近的人，楚璃的變化，他們是看在眼裏的。

以前，若是有人這樣誇王妃，他臉上絕對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絕不是這麼冷冰冰的沒有任何錶情，甚至是像不願意多說的態度。

三人放慢了腳步，確定楚璃聽不見了，葯緊低聲對青羽和黑羽道：「你們倆有沒有發現王爺自醒來后，有點怪怪的？特別是對王妃的態度。」

「對，對，我也發現了，昨晚半夜王爺還親自去王妃的院裏看她去了，回來的時候，看樣子並沒有不開心，表情很平靜，可是今天咋又恢復了這模樣？真是奇怪得狠！」

「吁……輕點，別讓王爺聽到了我們仨在議論他！」黑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