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解毒

果然，下一刻杜院首的話印證了周玖的猜想。

「回太後娘娘，小世子這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火毒。」杜院首隻輕輕的說了這前一句，後面的話全吞進了肚子裏。

太後娘娘一愣，眼眶漸漸紅了，楚歌也一怔，如此說來，小寶真不是他的孩子，是楚璃的，孩子因為楚璃身上的毒，也染上了火毒。

楚璃的身體在聽到杜院首的這個結論后一瞬間變得僵硬，心也冰涼到底，全身上下的氣息如晃風雨來臨的前奏，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周身想殺人的氣息。

周玖也顧不得許多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瓷瓶，裏面是純靈泉水，倒進嘴中，俯身就往小寶嘴中喂。

原來小寶身上一直潛伏着毒素，先前年紀小，毒素積累還沒達到毒發的時候，后又因自己得了玉玲瓏空間，給小寶用靈泉水洗澡，讓她吃靈泉水，所以小寶快四歲了，現在才開始火毒發作。

周玖喂完靈泉水，看着小寶皺着小臉，痛苦的模樣，心疼得直掉淚，抬頭又見楚璃坐在那裏木然的表情，雙眼空洞，且一片猩紅，裏面是深深的愧疚，周玖又是心中一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拉起他的手，「走吧，出宮找師父為小寶醫治，我剛剛喂的藥水只有減緩痛苦的作用，如果沒有師父的針灸配合，我不知道，小寶他……今天能不能熬得過去？！」

「好。」楚璃被周玖的話一刺激，打了一個激令，眼神恢復清明，他的兒子不能死，立即抱着小寶站起身，「走，出宮。」

夫妻二人抱着小寶匆匆的離開，在場的幾個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他們也用不着解釋，而且，楚璃也不會解釋，他現在的心中是極恨的，恨不得毀天滅地，一把火燒了這皇宮，這毒有多痛苦，有多難熬，只有他知道，二十幾年了，他已經認命了，習慣了，可是為什麼老天連他的孩子都不放過？！

為什麼？為什麼？

楚璃的心在滴血，沒人知道他得知小寶就是自己的親生子時心中的激動，沒人知道他得知小寶健康如常人，沒有染上自己身上那折磨人的火毒時心中有高興，有多感激上蒼對他的厚待。

但終究還是他高興得過早了，小寶毒發得如此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所有的人默默的看着一家三口離去，楚歌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也默然不吭聲，他知道，這些時間因為周玖和小寶二人的關係他與他這個親弟弟之間緊張的關係有所緩解，他甚至告訴他，讓他勿須在他身上花心思，他有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陪着，對他的位置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甚至還告訴他，有關楚夏母子二人野心，但如今孩子毒發，他和他的關係又要回到冰點，剛剛楚璃離開時，那看他，看這皇宮冰冷恨意十足的眼神，讓他心悸，如果小寶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弟弟怕是毀了這東楚皇宮，甚至是毀了楚家的江山也是在所不惜！

「嬤嬤，哀家累了，回去吧。」

「是。」秦嬤嬤扶起渾身無力的太后，心中心疼她，本來看着她與兩個兒子，尤其是楚璃的關係就要有所緩解，本來，她為突然得了這麼個小孫兒，心中開心，可是……。

這樣一來，楚璃對這皇宮的恨，怕是要用「恨意滔天」這四字來形容了。

太後娘娘站起身後，叫來第五凌。

「姑姑？」

「你去你表哥那盯着，看小寶的情況怎麼樣，隨時傳消息進宮。」

「好，侄兒這就去。」第五凌也立即離開了。

第五太后強打着精神，同三國使臣，以及眾大臣及家眷打了招呼，說身子不爽利要回去歇息后就離開了，太后離開了，皇帝楚歌命安親王和元親王二人陪伴三國來使，不得怠慢了客人，他自己也離開了。

小世子毒發，危在旦夕，大家都瞧在眼裏，無論是大臣，還是三國來使都不是沒眼色的人，皆立即提出了告辭，瞬間，倘大的御花園，主人客人全部走得乾乾淨淨，只剩餘太監和宮女們在收拾，與前面的熱鬧相比，景象可以說是凄涼得緊。

周玖和楚璃坐在馬車內，楚璃緊緊抱着小寶，不論是小寶是發熱，還是發冷，他都緊緊的抱着孩子，周玖伸手握住楚璃的手，「阿璃，把小寶放在榻上，他暫時不會有事，你放心！」

「阿玖，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小寶身上染了我的火毒，他怎麼可能沒事？」

「阿璃，相信我！小寶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擔心她，不心疼她？！在宮中，我是故意說得嚴重給其他人聽的，孩子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

楚璃的眼神這才從小寶的臉上移開，滿懷期待看着周玖，「阿玖，你有法子解毒？」

「是！所以，你別擔心，也別折磨自己，責怪自己。」周玖肯定的點點頭。

小寶毒發，她身上的血能解百毒的秘密瞞不住了，她做不到為了隱瞞自己的秘密，置兒子的性命於不顧。

楚璃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周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前一刻，他的人和心都在地獄里煎熬，而僅僅周玖的一句話，他又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半路上，碰到了騎馬去找葯神醫的青羽，葯神醫被他橫擱在馬背上，覺得自己的五臟腑都要給顛出來了，正趴在馬背上大吐而特吐，青羽一見着楚璃的馬車，立即把葯神醫扔了上去。

「哎吆喂，死小子，對老頭我也不知道客氣點，一把老骨頭，你說拎就拎，說扔就扔，快散架了喂，還想不想要老頭子我救命了！」

被扔進馬車廂的某老頭，氣得暴跳，但沒辦法啊，他打又打過人家，橫又橫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

「師父，別靜顧著罵人了，趕緊著給小寶扎針解毒啊。」周玖扶額，無奈的對着坐着車廂地板上的葯神醫催促道。

葯神醫這才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對周玖伸手，「藥水，老頭子早晨，晌午吃的飯菜全被顛得吐完了，現在全身發軟，沒力氣拿針。」

「趁火打劫！」周玖白了葯神醫一眼，掏出一個瓶子遞給了他，沒想到這一次葯神醫倒真是拔開蓋子就喝了下去，沒有留着繼續「研究」。

葯不來喝完靈泉水，覺得渾身都是勁，立即脫了小寶身上的衣裳，為他施針排毒，為了不影響葯不來給小寶施針，重陽已經把馬車停在了路邊。

針施完，小寶的臉色慢慢的變好，一直觀察著的楚璃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身上要殺人的戾氣也慢慢消散於無形。

而此時，因小寶的突然毒發，以及杜院首的診斷，皇室埋藏了二十幾年秘密又暴露在眾人眼前，雖然明面上沒人敢議論，但偷偷議論一下也是可以的。

外國來使的馬車上。

南齊三皇子准噶買提正在與自己的師父說話，「先生，小世子突然毒發，你怎麼看？」

「三皇子不須猜測，臣來東楚時就已經打聽清楚，東楚皇帝楚歌和東楚璃王是孿生兄弟，璃王能活到現在，肯定是拿一定的條件換了性命的，我先前還詫異是什麼樣的條件能讓東楚的先皇留了璃王爺的一條性命，現在是真正看清楚了，璃王爺身上被下了毒，且連子嗣都不能倖免，估計璃王爺命不久矣，可悲可嘆，歷來皇家都是如此啊。」

「原來如此，的確可惜了！只是，這樣一來，小世子性命危在旦夕，璃王爺和璃王妃怕是不會見客，我擔心先生提的那想法，怕是難成了。」

「三皇子不必擔心，璃王爺中毒能活到現在，是因他身邊有神醫在，但也間接說明了那毒不會一時三刻就要了小世子的命，我們回驛館靜待消息即可，到時候我們再打着看望小世子的名頭去拜見璃王妃和璃王爺更為妥當，太子的人反倒不會盯着我們不放，更不會起疑心。」

「是，還是先生想得周全。」准噶買提點了點頭，望向窗外，沒再說什麼，生在皇家看似風光無比，可是哪一個不是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手上握著至高皇權的，時時擔心別人會奪了去，而手上沒有握著的，時時又會擔心那握著皇權的人，一個念頭便要了人命，誰也不比誰活得快活到哪兒去，就比如東楚三歲的明珠小世子，稚子又何其無辜？！

就在南齊三皇子在心感嘆皇室內的傾軋時，北齊的二皇子和三公主二人則是一臉笑意。

「三皇妹，你的機會又來了！」

「二皇兄，妹妹的機會可是一直在！」傅清昂了昂精緻的下巴，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是，二皇兄我倒是忘記了，三皇妹不但是才貌雙絕，運氣也一直很好。你看，要是那明珠世子這次死了，璃王和那周大小姐二人之間的感情肯定會生份，這一生份，妹妹的絕佳機會就來了。」

「二皇兄，你不僅僅忘記了這一件事，你還忘記了一件更要重的事！」傅清臉上笑得燦爛無比。

恩？

傅奕似乎不解的看向傅清。

「父皇要我和親東楚的目的是什麼？」

「自然是想和東楚交好，以對抗夏裳國。」

「二皇兄錯了！和東楚交好是自然的，但是若能找到機會攪亂東楚的一灘渾水才是最重要的，父皇早就有吞併天下之心。」傅清說到這，停了下來，眼神斜著傅奕，「二皇兄，你與我一母所生，太子哥哥總歸是先皇后所生，與我們二人關係生份了，我自然是站在二皇兄你這一邊的，其實，二皇兄早就知道父皇的心思罷，倒是在皇妹面前裝起愚笨來了。」

傅奕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不說我們自家那些事，皇妹難道不覺得好機會來了？」

「是啊，好機會來了，剛剛我們的人不是打聽到，東楚璃王並不是重病，而是中了毒，今天明珠世子突然毒發，是胎中所帶，也就是說，璃王爺對皇室冷漠，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先皇對他下了重手，如果他因為自己的命運，只是對皇宮中的人疏離，並未生恨，但是這一次，他的孩子卻跟着要喪了命的話，你說，璃王爺會不會因此對東楚的皇上，先皇，太後娘娘心生怨恨。如果他心生怨恨，那麼，我們的機會就來了！二人同是嫡子，又是孿生兄弟，同樣有頭腦，有手段，有身份，有勢力，誰也不輸誰一分，誰都可以是正統，二皇兄，你說，要是這二人爭鬥起來，那麼東楚的江山，是不是危矣？！」

「皇妹說的這些也只是假設，只要那明珠世子不死，璃王就不會因為此生大恨與皇室為敵，毀了東楚的江山。」傅奕搖搖頭。

傅清沉默了一晌，嘆了口氣，「還是靜等消息吧，可惜這麼好的機會，我們卻沒法抓住。」

「的確，我們初到東楚，羽翼未豐，人未安插好，璃王府深嚴，沒法派人進去，否則這一次真正是下手的好機會！也罷，從長計議，只要三皇妹你能留在東楚，明珠世子身上的毒一日不解，我們就有的是機會。」

「皇兄說的是，千秋霸業，哪能急於一時，我們從長計議。」

與此同時，與傅清和傅奕一樣存在希望小寶死的人大有人在，比如秦氏，周婉，又比如梅雨，秦秋雨。

他們覺得，楚璃能接受周玖就是因為周玖為他生了兒子，周玖是母憑子貴，只要這唯一的兒子死了，二人之間就會生了嫌隙，一旦生了嫌隙，楚璃也就未必會迎娶周玖入府，楚璃不娶周玖，那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當然，秦氏和秦秋雨的想法則是周玖一旦沒有璃王府這棵大樹做依靠，那她們想把她搓圓就搓圓，想捏扁就捏扁，依然可以像以前那般欺負，算計。

這時，夏舞塵已經回到了驛館，他的長隨護衛冥青走了進來，「太子殿下，我們跟隨璃王馬車的人回來了。」

「怎麼樣？」

「我們的人看到，半路上東楚的葯神醫被璃王的護衛帶來，然後馬車便停到路邊，想必是葯神醫在為明珠世子解毒，至始至終，馬車內很安靜，沒有傳出璃王妃的哭聲，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后，馬車重新啟動回了璃王府，小世子是被璃王爺抱出馬車的，璃王府守衛森嚴，我們的人沒法跟進去查探，但看璃王爺和璃王妃，還有其他人的反應，明珠世子應該沒有性命之危。」

「那就好！讓我們的人都撤回來，前面他們二人因為明珠世子毒發亂了心神，才會沒有發現我們，若等他們二人反應過來，發現了我們的人在跟蹤他們，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是，太子殿下。」冥青轉身出了門。

周玖和楚璃陪着小寶回了璃王府，青羽和葯神醫也寸步不離，朱福管家一見小寶是被抱着回來的，不知道他在宮宴中遇到了什麼大事，三魂被嚇掉了兩魂，七魄被嚇得剩下了三魄，為了不打擾楚璃和周玖，就只好拉着重陽細問，但重陽一直在宮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朱福問不出什麼，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楚璃和周玖抱着小寶一回到楚璃住的主院子規院，就命所有的暗衛圍住了子規院，一隻蚊子都不能放進去，院內唯有青羽，葯神醫能進，連小凳子和朱福都被遣出了主院，在外面等著侍候。

「師父，快，開藥方，抓藥，熬藥。」一進子規院，周玖就就臉色嚴肅對葯神醫道。

「小玖，小寶是火毒毒發，和王爺身中之毒是一樣的，無葯可解，師父我也沒有辦法啊。」葯神醫以為周玖是急糊塗了，連連向她解釋，青羽也在一旁，向周玖點頭，表示葯神醫說得沒錯，唯有楚璃抿嘴看着周玖，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師父……，我說的是那副缺了藥引的解毒藥。」周玖無語的看着這笨笨的一老一少。

「不是，缺了藥引的葯沒用啊，我為什麼要開？」葯神醫一臉困惑的看着周玖，還有點生氣。

青羽則是神色一動，想到了什麼，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周玖，她不會是……不會是……？哎呀，媽呀，真是她？她真是？他青羽定是前世拯救了銀河系，三個銅板換來的是什麼大驚喜啊！

「死老頭子，你怎麼那麼啰嗦？阿玖讓你開，你就開，一會兒你就知道是為什麼了。」楚璃不耐煩的懟葯不來。

「你……你……你不會是……是那個……？」突然，葯不來總算腦子反應過來了，手指著周玖，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然後激動得立即坐在桌邊，青羽為他磨墨，提筆開始書寫藥方。

等寫完藥方，青羽立即拿着藥方出了門，親自去抓藥，然後再親自熬藥，而房間中，楚璃和周玖兩個坐在床邊守着小寶，熱了，替他擦額頭上的汗，冷了，為他蓋上被子，小白也乖乖的窩在一旁，看着小寶，琥珀色的眼底里有心疼之色。

葯不來寫完藥方后，在震驚中還沒回過神來，一直就那麼獃獃的坐着，傻傻的盯着周玖看，周玖也懶得搭理他，隨他看去。

青羽遵葯不來的叮囑，親自熬了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后，倒在碗裏小心翼翼的端回了子規院，「王爺，王妃，葯熬好了。」

「放在桌上。」周玖站起身來。

「好。」

青羽放下藥碗，其他人都緊張的看着周玖。

「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不用這麼看着我！我以前並不知道自己的血與常人不一樣，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但知道后我心中很害怕，不敢對任何人說這個秘密。

現在，既然我的血能解毒，小寶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毒折磨。本來，以為等小寶認祖歸宗和我娘回相府的事塵埃落定后，我就會對王爺坦白這個秘密，並為他解毒，但今天事發突然，等不到那時候了。」

周玖說完笑了笑，再對着三人道，「如今，你們三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也等於我的命也交在了你們三人的手上，但，你們一個是我的師父，一個是我未來的夫君，一個是我夫君的朋友兼心腹，所以，我相信你們三人，我心中並不害怕。師父，來吧，需要多少血做藥引？」

周玖平靜的說完，朝葯不來伸了纖纖素手。

楚璃三人聽了周玖的話，心中震動，但也滋味複雜，的確，這樣大的秘密能告訴他們三個人，那她真的是把他們三人看得比親人還親密的人，她是真的從心底相信他們三個，並把性命交託在他們三人的手中！

要知道，她身上的血可是天下人爭奪的至寶，她的人，就是天下爭奪的對象，他們不怪她，以前沒有說真話，用血救楚璃，如果是他們自己，他們哪敢隨便將這樣的秘密告訴別人，除非自己想死，甚至不是死，而是更悲慘的結局。

葯神醫默默的取了銀針，戳破周玖的手指，大概取了一酒盅的血，倒入了桌上的葯碗裏，楚璃走上前，伸手把周玖的手抓了過去，再把她的手指疼惜的放進嘴中含着，為她止血止痛。

周玖俏臉一紅，「喂，放，放開，有，有葯。」

「別動！」

周玖：「……」

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已經默默別開眼神的青羽和正在親自端碗喂葯給小寶的葯不來。

葯喂完后，四個人靜靜的坐在房間里，等小寶醒來，大約半個時辰后，小寶終於睜開了眼，四人一獸發現小寶醒了，立即開心的圍了上去。

「父王，娘親……」小寶糯糯軟軟的叫了聲二人，楚璃先一步把小寶抱起，摟進懷中。

伸手抱了個空的周玖：「……」

她有一種錯覺，覺得她是爹，楚璃才是「娘」呢！

葯不來重新為小寶把了脈，臉上的神色是越來越驚喜，「璃王爺，小玖，小寶身上的毒素徹底清除了，以後不會再複發，好好養一日便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