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父子

晚上，周玖再次親自下廚做菜，廚房裏打下手的人多了，李嬸，胡氏，墨菊，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淘米的淘米，連令柔兒也湊著熱鬧坐在灶下塞柴，周玖圍着圍裙，手中拿着鐵鏟炒菜掌廚。

四個小豆丁則在廚房外玩鬧着，不時伸個小腦袋往廚房瞅一瞅，或者進來偷點好吃的出去，一大家子歡歡樂樂，熱熱鬧鬧的，場面溫馨得讓人沉溺，令柔兒眉眼彎彎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似乎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醒過來后，一切變了樣，只是這改變，卻是個幸福的美夢，夢中有女兒，有小外孫，她特別希望這場美夢不再醒來。

但她知道，眼前再幸福，她終究還是要回去的，在周家村她還可以騙騙自己，但回了京城后，她沒法再騙自己了，生她養育她的地方，連這裏空氣的味道都是她熟悉的，那些人還在蠢蠢欲動，相府該是自己的東西也得等她去奪回來。

王嬤嬤還在世的消息，周玖和齊嬤嬤暫時沒有告訴她，因為令柔兒身子才剛好些，王嬤嬤的身子也還虛弱，二人的身體都不宜大喜大悲，過於激動。

「娘，現在火要小點。」周玖在上面提醒令柔兒，鍋里的一個菜炒好了，要起鍋了。

「啊，知道了。」令柔兒收回了思緒，手忙腳亂的去拖出灶膛里的多餘柴火。

……

人多力量大，兩桌子菜很快就做好了，楚璃和青羽二人如約而來，大家都在桌上開吃的時候，葯緊不請自來，雖然他打心底還認為周玖是個「狐狸精」迷了楚璃，但是，心中又不得不承認周玖做的菜的確好吃。

昨日回京城后，他是住在王府里的，沒想到住在周家村沒幾天，他就感覺自己的胃口就被周玖養刁了，楚璃王府里的廚子做的菜他都嫌棄不好吃，所以，找了個來看爺爺的借口，光明正大的蹭飯了。

看在葯不來的面子上，周玖也不和葯緊這彆扭小孩子計較，瞧見他來了，就讓青竹為他添了副碗筷。

飯後，葯緊找葯不來說話去了，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收拾的收拾，洗碗的洗碗，周玖卻帶着小寶，隨着楚璃去了自己的房間，一進房間后，就把門關緊了，讓青羽守在外面。

令柔兒看着楚璃進了周玖的房間，二人還把門關得死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要不是看兩個人帶了小寶一起，她鐵定要衝去把楚璃扯出女兒房間。

像什麼話？一個大男人直往女子閨房裏鑽，別說王爺，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

也不知道要說啥？弄得神神秘秘的！真是兒大不由娘，女生外向，啥事都要瞞着她這個老娘，令柔兒站在外面，心裏是抓心撓肝，青羽看着令柔兒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別開頭裝作沒看到她。

房間內，周玖坐在軟榻上，楚璃坐在木椅上，而周小寶童鞋，雙手懷抱小白，小小的眉毛擰成了一條，小臉是一臉的嚴肅，一雙好看的鳳目瞪得老大，盯着楚璃上下打量，似乎他不曾認得楚璃一般。

周小寶童鞋覺得自己最近要不是撞了邪，就是鴻運當頭了，昨天娘親在路上才告訴自己，她準備為他找個爹爹，爹爹的人選正是多才又多金，而且命還不長的夫子，璃王爺！

今天，他們二人又告訴他，璃王爺，美人夫子就是他的親爹！

周玖和楚璃二人也不說話，任由小寶把這個消息慢慢消化一番，於是楚璃就這般陪着小傢伙大眼瞪小眼了。

時空幻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小寶這才平靜的收回打量楚璃的眼神，慢慢的蹭到軟榻上周玖的懷裏。

「娘親……」

「恩？」

「讓我擰擰你，我好像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

「啊？」周玖呆住了。

「我夢見娘親說夫子是我親爹耶！」周小寶說完，周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他胖乎乎的小手，竟然真的伸上她的臉，然後狠狠的擰了下。

「嘶……周小寶！你為什麼不擰自己？要擰我？疼不疼啊？」周玖疼得眼神里都是火氣，臭小子竟然向她下黑手，皮癢了。

「啊……娘親，真疼啊？小寶不是做夢啊！」小包子一聽，樂了，然後眉開眼笑，樂顛顛的又跑到楚璃面前，「夫子，我不是在做夢？」

「不是！」楚璃笑着搖搖頭，小寶揉了揉的雙眼，咦，真不是做夢呃，娘親會疼，夫子還會笑。

「哇哦，我也有爹爹了！」周小寶一聲歡呼，把小白一扔，雙手叉開，就向楚璃懷裏撲去，「爹爹，爹侈，抱我！」

周小寶這一聲爹爹叫得楚璃和周玖二人心中都顫了顫，鼻子酸酸的，楚璃立即伸手，將小寶撈入懷中，摟得緊緊的。

「爹爹！」

「恩」

「爹爹。」

「要叫父王！」

「不要，我要叫爹爹！」

「在人前要叫父王，沒人的時候叫爹爹。」

「哦，爹爹。」

………

「下午進宮事情都辦好了？」周玖有些吃醋的看着窩在楚璃懷裏，沒有再叫爹爹，心滿意足，眯著小眼在打盹的小包子，問楚璃。

「放心吧，都辦好了，聖旨已經寫好了，就等明天大殿下宣讀，後面再舉儀式，認祖歸宗，寫進皇家玉碟。」

「皇上沒有為難你吧？」

「他倒是想為難呢！那個蠢的，到現在還在相信滴血認親那回事兒，堅持認為小寶就是他的兒子，哼。」楚璃冷哼一聲，接着道，「後來我賣了個消息給他，他雖不甘心，也不得不下了聖旨。」

「消息？什麼消息？」

「有關楚夏的！楚歌一直把我視為他的眼中釘，頭號大敵，卻不知道這些年他與我鷸蚌相爭，讓三皇子得了利，那人勢力一日比一日雄厚，他還在掩耳盜鈴。

以前，我一直不過問朝堂之事，如今我有了你和小寶，就算為了你們倆，我也必須爭一爭，所以，我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着他丟了江山，所以，是到了該提醒提醒他的時候了。」

周玖一愣，「三皇子有奪位之心？」

「呵……就算他沒有，他有個有手段，有野心，有背景的母親，沒有也會生出來的。再說，這世上的男子，爭名奪利，有幾個不想爭金鑾大殿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楚璃輕笑，嘴角都是諷刺的笑意。

這是楚璃第一次當着周玖的面說這些話，周玖默了默，反問他，「那你呢？你想不想那個位置？」

楚璃也沒想到周玖這麼問他，愣了會神才道，「以前日日被毒病痛折磨，對那些所謂的親人失望透頂，而且命中注定活不過三十歲，無兒無女無妻，我要爭那九五之尊之位何用？！」

「那現在呢？」

「現在？」楚璃頓了頓，看了眼一臉緊張的周玖，嘴角一勾，邪魅一笑道，「我自當聽王妃你的。你讓我奪，我便奪；你讓我休，我便休！那阿玖你呢？讓我奪？亦讓我休？」

楚璃這話甚是讓人聽了心暖，周玖心中亦有些感動，搖搖頭道，「我並無做皇后的野心，因人生在世，與一人白首，與一人終老，是最好不過的事，你若是做了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不納也得納，並非我所願。」

「我不做皇上，亦可納側妃，美人，侍妾。」楚璃眼神中都是戲謔的笑意。

「你敢！」周玖沖着楚璃兇巴巴嚷嚷，「你要不怕我剪了你，你儘管納美人去！」

一想着周玖會拿着大剪刀追自己的畫面，楚璃撫額，罷了，這輩子他還是做個「懼內」的閑散王爺比較清凈和幸福！

「不過，楚歌要是敢再欺負你，欺負我和小寶，我們不妨讓那個位置換個人坐坐！」周玖話題一轉，氣鼓鼓道。

「好，為夫都聽娘子的。」

周玖：「……」

「小寶要睡覺了，抱他回房睡去。」看着坐在楚璃懷中捨不得出來，強撐精神已經撐不住，睡得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小包子，周玖提醒楚璃。

「好。」

楚璃站起身抱着小寶走在前面，周玖在後，送小寶進他的房間中睡覺去，結果，楚璃把他放到床上，剛要鬆手，脖子卻被小寶抱住了，「爹爹，不許走，陪小寶睡覺覺！」

楚璃只好再次把他抱了起來，周玖無奈的看着眯眼睡著了還在撒嬌的小東西，她就知道會這樣，缺父愛那麼多年，一見雄性就熱情的他，如今終於認上了自己的親爹，不纏上幾天他哪裏會放手？！

楚璃用眼神問周玖，他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把他抱回王府，你多陪陪他，補回他缺失了幾年的父愛，你以為你能留在這裏睡啊？沒看到我娘親到現在沒睡覺，在外面虎視耽耽的盯着你呢。」周玖攤了攤手道。

楚璃：「……」

默默的抱起了小寶，「那我走咯，明天要早起進宮，你別忘記了。」

「恩，不會忘記的。」

「我過來接你！」

「好！」

楚璃用自己的大氅包住了小寶，和青羽一起飛身回王府，卻沒發現，被大氅包着的小包子在夜色里卻睜開了眼睛，眼神亮如星子，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心中激動得緊，他終於有爹爹了！

以前，他還叫他叔叔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抱着他玩「天外飛仙」的，那時候他就想，如果紫衣叔叔是自己的爹爹，那該有多好啊！

後來，叔叔成了自己的夫子，他就知道，他離爹爹更近了，果然，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的，這一天終於實現了，紫衣叔叔就是自己的親爹，「爹爹，爹爹……」小寶在心裏又叫了楚璃無數遍，這才閉上眼，慢慢的，幸福的睡著了。

感覺到懷中的臭小子終於真的睡著了，楚璃心中鬆了口氣，這小子天資聰穎，他肯認自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為要費一翻心思，好好哄一哄才行，沒想到說認就認了，果真是父子天性，天生的，他是自己的兒子，與自己親近，抱着小寶胖乎乎，柔軟的小身子，楚璃冷漠的心也化成了一灘春水，覺得迎面的寒風都變暖了。

楚璃離開后，周玖就被令柔兒拉進了房間，「玖兒，你讓璃王爺他把小寶抱走幹什麼？」

「娘，璃王爺以前是小寶的夫子，情同父子，這以後呢，又是他正正宗宗的父王，小寶依戀他，就讓他抱去王府住住，增加增加感情，不是挺好？」

「好什麼？玖兒……你怎麼那麼糊塗啊？璃王爺對你和小寶雖好，但能好得了幾年？他的身體不好，活不過三十歲，娘是真的心疼你，不想你嫁給他啊！」

「娘，我跟你說，你不用擔心，璃王爺不是病，而是中了毒，他的毒能解，不會短命的。不過，這事你別出去說，上面那人防着他呢！」周玖不想讓令柔兒擔心她，於是決定告訴令柔兒一些實情。

令柔兒一怔，「真的？」

「當然真的！娘，這大事我能騙你不成？」

「好，好，只要他不是短命鬼就好！娘信你。要說璃王爺，還真是能配得上我家玖兒，他是東楚第一美男，我家玖兒也東楚第一美女，璃王爺有才，我家玖兒也能幹，以後啊，定是能琴瑟和鳴，夫唱婦隨！」令柔兒一聽楚璃的病能好，立即態度來了三百六十度大拐彎。

周玖：「……」

那臉笑成一朵花的人還是她娘么？前一秒一臉堅定不讓她嫁，后一秒立即把楚璃誇成了人間富貴花，天上有，地上無的。

而王府內，楚璃突然抱了一個小包子回來，還是王爺的生親子，小世子，整座王府的人都被驚動了，朱福管家屁顛屁顛的跑來，看着楚璃懷中睡得香甜的小人兒，輕聲問楚璃，「王爺，要為小世子另安排房間不？」

「今天晚了，不用了，讓他和我睡一個院子就好，明日你再把明珠閣好好的收拾出來，讓他住進去。」

「那侍候的人呢？」

「挑王府中最機靈，最好的人。所有的事，你不用來問我，你看着辦，反正僅著最好二字就行。」

「是，老奴知道了。」

「我抱他回院歇息，明天得進宮，你把所有的事情加緊安排好。」

「好！」

楚璃抱着小寶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一次單獨體驗做父親的感覺，小寶現在是真的睡著了，嘴角還流了些許口水出來，楚璃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替他擦了口水，蓋上被子，細細的端詳着他。

小傢伙眼睛和眉毛，臉形長得像自己，鼻子和嘴巴倒是像極了周玖，一頭墨發也像他，為什麼他以前只覺得小寶的眼睛像自己呢？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自己的兒子與自己相處日久，自己都不識。

一想着眼前的孩子是自己和阿玖的孩子，楚璃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以前也想像過，如果自己和阿玖成了親，生下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原來就是小寶這般模樣的。

楚璃玩心大起，伸手碰了碰小寶的鼻子，再摸了摸他的小臉，眼睫毛，小嘴巴，甚至是輕輕的扯了扯他的頭髮，俯下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臉上親了一口，小傢伙的皮膚好滑好嫩啊……身上還有着淡淡的奶香，他以前怎麼就沒覺察到小傢伙這麼好玩呢？！

這一夜楚璃沒怎麼睡，就那麼半撐著身子，一直看着小寶，不時伸手騷擾一下他，戳戳他胖乎乎的小手，捏捏他的小腳，擰擰他的小臉蛋……一旁被嫌棄扔在床邊的小白，看着眼前危險的男子「戲弄」小寶，敢怒不敢言。

可憐的周小寶童鞋「狼入虎口」，被自己的父王當成了好玩的娃娃，玩賞了一個晚上不自知，還睡得香甜可愛，明天一睜眼，他就璃王府的小世子了，從此以後的人生在今晚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