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和我就都有爹娘了

「恩，昨天馬車中人的確是我。二位請稍等，我去叫孩子們起來。」周玖並不扭捏，落落大方直接點頭承認馬車中偷窺的女子就是她。

周玖的坦然大方，倒讓雲槐和龍小剛兩個很意外，在他們心中，一個生長在農村中女子聽到自己這一說，一定會是羞答答的承認或否認。

而不是若她，神情鎮定自然，一副我偷窺我有理的表情。

在伍縣令的嘴裏，雲槐兩個也聽得了周玖的一些故事，如今見到人，方才知果然如傳說中那般，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很特別的女子。

雲槐無數次的幻想過與孩子們見面的情景，無數次的幻想過要怎樣感謝救孩子，替自己養著孩子的人，可他沒想到，這事一波三折，雙方在路上擦肩而過，如今他快馬加鞭趕到京城，並動用了自己在京城的力量，好不容易查得周玖一行住在客棧。

昨夜天快亮時，他趕到了客棧就一直站在外面等著周玖和孩子們醒來，是近鄉情怯，也是不願打擾恩人和孩子們的睡眠。

如今，他們走進了房間，卻要等著兩個小傢伙穿衣起床，他很想現在就衝過去抱一抱兩個孩子，但是周姑娘的冷靜態度把他心中日夜的想念給砸得憋在心裏，耐心的坐着等兩個孩子起床洗漱出來。

周玖敲響了隔壁的房門，周喜和黑子在裏面應了聲，想必也已經起來了，「周喜大哥，都起來了嗎？」

「我和黑子都起了，雲回在穿衣準備洗漱，我們馬上就出來。」

「好。」

周玖回到自己房間，把雲雁和小寶都叫醒了，小寶自己會穿衣裳，雲雁不會，周玖耐心的把她的小衣裳穿上，為了扎了頭髮，再陪她洗漱好，才帶她出來見人。

幾個小豆丁也全收拾利落，來到了外間，雲槐二人坐着的地方。

小雲回一見着坐在矮榻上的爹爹，一下子睜大眼睛，愣了半天，然後眼睛就紅了，小嘴一癟，淚叭叭而下，就是不敢抬腳近前。

「怎麼了？不認識爹爹了？」雲槐站起來，走到雲回面前，伸出大手溫柔的撫摸着他的小腦袋。

「爹爹，嗚，嗚……」雲回一把抱住雲槐的腿，哇哇大哭，哭得是驚天動力，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連一旁的黑子看到這一幕，眼睛也紅了，傲嬌的少年，倔強的把頭偏向一方，不讓人看到他眼裏的淚。

他其實也很想爹娘，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自己的爹娘是誰？

小雲雁緊張的牽着周玖的手，大大的眼睛懵懂的看着哥哥抱着一個男子哭着喊爹爹，那是她和哥哥的爹爹嗎？可是，她不記得爹爹了。

但看着哥哥哭得嚇人，她也想哭，小眼眶紅了，卻不近前，小手依然緊緊牽着周玖的手不放。

那邊，雲槐已經蹲下身子把雲回緊緊抱着懷裏，也紅了眼睛，一晌后，抬着大手手足無措的為雲回抹眼淚，一晌后又想到了什麼，抱着雲回在榻上坐下，把眼睛看向了周玖身側的小雲雁。

雲雁看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她果真不記得自己了，雲槐的心中泛起絲絲酸澀，眼神移向她緊緊牽着周玖的小手，知道那她依賴周玖的表現，也說明周玖是真正的對兩個孩子好。

周玖感覺到雲槐的眼神，蹲下身子對小雲雁道：「雲雁，你和哥哥不是一直盼著爹爹來找你們嗎？現在爹爹來了，你過去叫爹爹。」

「姨姨……他真是我的爹爹嗎？」雲雁的小眼神在雲槐身上打量了一晌，才回頭問周玖。

「當然啊，你難道不信哥哥，也不信姨姨嗎？去，叫爹爹。」

「哦。」小雲雁這才鬆開周玖的手，慢慢挪到雲槐和雲回二人的面前。

「哥哥，他就是我們的爹爹嗎？」

小雲雁再次瞪着大眼睛向哥哥雲回確認，她每問一次，雲槐覺得就像尖刀戳自己的心一次，連龍小剛看着眼睛裏都起了霧氣，既心疼公子和小姐，又心疼將軍。

「是，他是爹爹，妹妹，快叫爹爹。」雲回啜泣著點頭。

「你是我爹爹嗎？」雲雁小眼神看向雲槐再三確認，那態度是不信，不信幸福來得太突然。

她小小的心裏是害怕的，害怕是做了一個美夢，就像有時候她夢見娘親一樣，一覺醒過來，娘親就不見了，只有姨姨和哥哥陪着她。

「是，我是，雁兒，我是爹爹。」雲槐的聲音帶着哽咽和顫抖。

周玖心中暗暗嘆息，自古至今，保家衛國的男兒，有幾個能在爹娘前盡孝，有幾個能享受親情之樂，雲雁年紀小，雲槐離開他的時間太長，也不能怪孩子不認他。

「爹爹……」小雲雁努力的抬頭，看着坐着都比她高許多的男子，踮著小腳尖用力的喊了聲，這一聲是在試探著雲槐會不會應他，聲音很大，卻帶着隱隱的擔憂和害怕，以及不確定。

「哎……」雲槐應了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

「爹爹……」

「哎……」雲雁再叫了聲雲槐，一如當初周玖救她時，聲聲喚著「姨姨」來確認心中的安全。

雲雁叫了許多遍，雲槐答應了許多遍，雲雁得到確認后欣喜的上前伸出小手拉着雲槐的大手，歪著小腦袋看向他，然後嘻嘻笑軟軟糯糯，奶聲奶氣道：「爹爹，原來你真是我的爹爹，我終於有爹爹了！爹爹，你為什麼不能早點來見我和哥哥，我和哥哥等得好着急呢。」

這問題，很複雜，雲槐沒法回答她。

見她不再害怕自己，沉默著伸手將她抱起放在腿上，一隻手抱着她，一隻手抱着雲回，父子（女）三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雲槐和雲回兩個在哭泣，唯有小雲雁在開心的嘻嘻笑着。

不知道為什麼，周玖聽到她因為終於見到爹爹了那開心的笑聲心中反而更加酸楚。

哭的哭夠了，笑得也笑夠了，大家都冷靜下來，周玖擰來濕布，為雲回擦乾臉上的淚，雲槐順手也擦了把。

「雲回，見到爹爹了，你應該開心才是，你看，妹妹多開心。」周玖安慰雲回，掃了眼坐在雲槐腿上正開心的伸著小手摸著雲槐下巴上短鬍鬚的雲雁，一邊摸一面傻呼呼的笑着。

「姨姨，我開心的。」雲回害羞的扭了扭身子，恢復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娘親……」小寶磨蹭到周玖身邊一臉不開心的看着她。

「小寶怎麼了？你不為雲回哥哥和雲雁妹妹開心嗎？」

「娘親，我為他們開心。可是……」小寶猶豫了一下，掃了眼雲槐，沒有說下去。

「可是什麼？」周玖感覺到了小寶的情緒有些低落，摸摸她的小腦袋，溫柔的問她。

「可是……可是，娘親，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爹爹？」小寶可憐兮兮的看着周玖，他為雲雁妹妹和雲回哥哥開心，可是他現在好羨慕他們有爹爹。

周玖一愣，愣了半晌也不知道怎麼回小寶，她是該說永遠也找不到，還是該說很快就會找到，哪一樣她都不知道會不會發生。

小寶的話，讓房間的幾個大人心中滋味複雜，哪個小孩子不想自己的爹娘常伴在身側呢？

周玖有些尷尬。

「小寶，你叫小寶吧？來，過來，讓伯伯看看。」雲槐看出了周玖的尷尬，他從伍縣令那裏知道周玖的一些事情，包括她是未婚生子，於是出言為她解圍。

「伯伯……」小寶蹬蹬的走了過去，叫了雲槐一聲。

周玖：「……」

小兔崽子，見着雄性物種，什麼記得她這個老娘啊？真是白養了他。

「小寶哥哥，你別難過。以後，我爹爹就是你爹爹，你娘親就是我娘親，這樣，你和我就都有爹爹和娘親了。」小雲雁眨巴著大眼睛，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甚好，於是出口安慰不開心的小寶，她不要小寶哥哥不開心。

「這樣可以嗎？」小寶一張小臉立即精神奕奕，眼裏都放着驚喜的綠光。

「可以啊，我同意，我哥哥也會同意，我倆同意了，我爹爹也會同意的。」小雲雁肯定的點頭。

「好，那你把你爹爹借給我，我就把娘親借給你了。雲雁這主意甚好！」小寶開心的拍著小手道，最後還裝大人般誇獎了雲雁一句。

周玖：「……」

兩上小鬼頭，你們同意就可以了嗎？

你家老娘，老爹同意了嗎？

周玖臉上的神色更尷尬了，小眼神飄呀飄，早不知飄向何處了，感受到雲槐莫明的眼神，紅著臉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真正是坑娘的兒子，坑爹的女兒。

雲槐：「……」

還有這種操作的嗎？好像……這主意還不錯啊！

周玖姑娘紅臉了，她是害羞了嗎？

周玖表示：雲將軍，您老想多了，我這是氣的，被小兔崽子氣的。

雲回雖然沒有參與這場借爹借娘的討論，但是心中也是贊成的，這樣，他們就都有爹娘了。

「咳……」周玖清了清嗓子，終究沒法挖坑把自己埋了，自己生的兒子，自己受着，親生的，不是撿來的！

「雲將軍，這是黑子。我能在太平府碰到雲回和雲雁，都是因為有黑子。」周玖把黑子介紹給雲槐，岔開了兩隻小鬼繼續討論借爹娘的話題。

「姨姨說的沒錯，爹爹，我和妹妹能從深山裏逃出來，都是因為碰到了黑子哥哥。」

雲回站起身，拉着黑子來到爹爹的身前，並向爹爹詳細的說了當時自己和妹妹被拍花子賣到深山裏，碰到同樣被賣到深山中的黑子，他想法子帶着他們二人逃出來的經過。

原本黑子被轉賣到深山中，深山中里的「爹娘」對他還不錯，他也記不起自己的親生爹娘和家在何處，所以，就息了逃走的心，準備在那個家呆下去，但因為雲回兄妹二人的到來，他看着二人着實可憐，就起了帶二人逃走的心思，最終他也真想到辦法帶着二人逃了出來。

「黑子，謝謝你幫着雲回他倆逃了出來，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提。」雲槐真誠的看着黑子。

黑子沉默了一晌，抿了抿嘴，問雲槐：「你是將軍？」

「對，我是將軍。」雲槐點頭。

「能帶着士兵打仗的將軍？」黑子問得很認真。

雲槐看着眼前虎頭虎腦的小子笑了：「當然，不會打仗的將軍，又算什麼將軍？」

「有勇有謀，能文能武，排兵佈陣的將軍？」

「哈哈……」雲槐被小子逗笑了，雖並不知道黑子為什麼會這麼問，但還是笑着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好，那就是你了。」黑子昂昂頭，挺了挺胸脯傲嬌道。

恩？

雲槐迷惑。

「雲將軍，黑子的想法是長大了想當將軍，不想當士兵的將軍不是好士兵嘛。他的意思是既然你說看在他救了雲回和雲雁的份上幫他，所以，他以後就跟着你進軍營當士兵，然後建功立業當將軍。」周玖替傲嬌的少年向雲槐解釋了句。

「哦，是這樣啊。」雲槐恍然大悟，看着少年問他：「是這個意思嗎？」

「恩，是這個意思。」

「你現在多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只去年聽拍花子和那買我的爹娘說了一嘴，說我九歲，那現在，我大約十歲吧。」

「好，我同意。」雲槐立即應了，「不過，你現在年紀還小了點，等到你十二歲時，我帶你正式加入軍營如何？」

「恩，這樣也好。這兩年我要在小玖姨姨家陪着她，還要陪着小寶，要跟着師父學本事。」黑子立即同意了，他前面還猶豫着要不要說，害怕現在就跟着雲回的爹爹走了，他有些捨不得姨姨和小寶弟弟，他也捨不得教他本領的先生。

「周玖姑娘，你有什麼建議？」雲槐和黑子說定后，又問周玖。

「我沒什麼意見，這樣安排挺好，我只有小寶一個孩子，等雲回和雲雁走了，若黑子也走，他會不習慣，有黑子陪着，也挺好。等黑子十二歲後跟着你，也不會耽誤了他，畢竟他是男孩子。」

「周姑娘，也謝謝救了三個孩子，若是沒有你，我不知道三個孩子在外面流浪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是不是還能等到我回來尋找他們，是不是能這麼快就能尋到他們？！大恩不言謝，以後周姑娘有什麼事，只要你知會一聲，我定當肝腦塗地相報。」

「雲將軍，言重了。雲回和雲雁能找到你，就已經很好了，我當時救他們是因為看着他們那麼小在外流浪很可憐，也很危險，從未想過要他們的家人回報什麼。」

周玖淡然道，她當時就想過了，有三個孩子家中也熱鬧些，能幫他們找到爹娘，那很好，不能找到，她打算自己養大他們，她自己有那個能力，雖教導上要花費些心思，但並不算什麼，再說，有所付出也有所得，看着好似是她辛苦的養著三個孩子，但對於小寶來說，他的成長里有哥哥和妹妹們的陪伴，定然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想過去尋小寶的爹爹，未來自己會不會嫁人，會不會再有孩子，那都是個未知數。

「小玖，客棧里早飯好了，大家是在客棧里用早餐，還是……？」周喜從外面走了進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就在客棧里吃吧。孩子們第一次來京城，吃完飯帶着他們出去走走。雲將軍，要不要一起用早餐？」

「好啊。」雲槐立馬點頭，

雲回牽着爹爹的手，小雲雁蹬蹬的跑過去牽着周玖的手，於是，變成了周玖一手牽着小寶，一手牽着雲雁，然後一行人向外走去。

雲槐看了眼遠離自己且要把自己這個爹換娘的「小棉襖」，感覺好無奈，他家這個小棉襖暖別人去了，好在自家小子還記得他，否則，他真的會哭暈在廁所里的。

一路上，雲雁軟軟糯糯跟周玖說着話，小寶不時搭上兩句，雲回雖然牽着爹爹的手，卻不時回頭看上三人一眼，相見的激動過後，雲回不怎麼和他說話，而他也不知道與兒子說什麼，雲槐又是一陣無奈，他的兩個孩子徹底被周玖俘虜了，他這個爹爹也徹底的靠邊站咯。

早飯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當然這「一家人」是周玖和四個小豆丁，沒有雲槐的份，雲雁挑食，但只要周玖一說，她就乖乖把自己嫌棄的食物放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雲回也同樣。

雲槐的這頓飯吃的不知道是啥滋味，龍小剛看着自家將軍吃憋又吃醋的樣子，不禁好笑又心酸，誰能想到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出生入死的將軍會淪落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要是軍中的同袍見了，怕是要以為將軍已經換了一個人。

吃完早餐后，周玖帶孩子換好了出行的衣裳，坐上馬車。

雲槐看着幾個小豆丁從身上換下的所謂的「睡衣」，搞不懂的摸了摸頭，以前自家夫人也是女子，可是也沒給孩子穿這麼花里胡哨的「睡衣」啊，也不知道周玖姑娘這腦子咋想的呢？奇奇怪怪的東西特多。

然而，再看着幾個孩子換了一樣的質地，一樣式樣的衣衫，心中又感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