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賭約

東方御表情冷下來。

季無方所指『季家煉丹師』，分明包括季雲揚在內，而季雲揚的煉丹級別有目共睹，姬夜歡年紀輕輕，怎可能贏過季雲揚？

「東方兄不要覺得小弟不近人情，若是不讓姬先生吸取一點小小的教訓，傳出去會讓人覺得我季家好欺負。」季無方環視眾人，目光一一掠過六大勢力負責人，「各位以為呢？」

六人表情微妙。

原本是極為簡單的一場爭執，幾大勢力甚至當做賽前調味笑話來看，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意料。

煉丹師公會吳會長曖昧不明的態度，東方家主不由分說的維護，季家主異常的咄咄逼人，甚至不知真假的與那兩人關係匪淺的傳聞，都讓這場小輩們的小打小鬧變了味。

但這是季家與東方家的事，他們樂得隔岸觀火。

在一片其樂融融的打哈哈聲中，一道清朗慵懶的聲音響起：「季家主在拿我做賭注之前，是否應該問一下我的意思？」

季無方看向姬夜歡：「姬先生還有什麼話說？」

眾人觀季無方的態度，皆覺得疑惑。

季無方既然不想放過姬夜歡，為何又要尊稱姬夜歡為『先生』？要知道，只有在煉丹一途極富盛名，才能被稱為『先生』。

姬夜歡淡淡笑道：「輸了任由季家處置，在下沒有意見。但若是我勝了，季家主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季無方道：「姬先生想要本家主答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

姬夜歡揚眉：「季家主難道害怕季家的天才煉丹師會輸？」

季無方最初完全沒有考慮過姬夜歡獲勝的可能性，但在季思盈告知姬夜歡的真實身份后，季無方卻對季雲揚的信心有了裂痕。

「季家主放心，不會讓你太為難。」姬夜歡攤開手，指向在場觀眾，「這裏數萬人見證，希望季家主不要食言。」

季無方笑道：「看來姬先生是信心十足，本家主拭目以待。」

兩人在眾人面前做下口頭約定后，眾人對姬夜歡的看法又上升一層，畢竟能在面對一家之主時絲毫不露怯，光是膽量就讓人佩服。

比賽似乎終於恢復正常，直到作為評委的五人到場，場上再次掀起波瀾。

那人一襲白衣，清冷如仙，一出現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他他他，不就是……」

不就是傳說中與姬夜歡有淵源的那名白衣男子？

姬夜歡隨眾人目光看過去，卻直接撞擊那雙冰藍瞳眸中，四目相對。

「要說他們之間沒關係，那可真是瞎了眼。瞧瞧兩人的目光，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如此看來，他們真的關係匪淺？可這個小少年那麼年輕，怎麼會認識那般風華絕代的人物？」

「你可別小看了紅衣少年，敢與季家主針鋒相對的，會是普通人物？」

「也對，我都開始期待他能贏了季家煉丹師了。」

聽到這些議論，季雲揚和季林皆是一臉怒色。

本來讓他們與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臭小子比試就已經難以忍受，現在竟然還說姬夜歡會勝過他們？

簡直是天方夜譚！

兩人互看一眼，在心裏默默下了決定。

他們不僅不會讓姬夜歡有任何獲勝的可能，還會讓她連煉丹成功的可能性都沒有！

姬夜歡挑了挑眉梢。

她料到夜珏在雲州大陸也會有不一般的身份，卻沒想到他竟然成為了此次比賽的評委。

唔……她前兩日好像得罪了這位大人，他會不會假公濟私，故意讓她輸掉呢？

夜珏似乎看出了她忽然揚起的嘴角所蘊含的意味，眉角跳了一下。

難道在她心裏，他就是那麼斤斤計較甚至不顧大體的人？

兩人都未曾開口，直到姬夜歡移開目光，夜珏才收回視線，隨其他人走到指定位置。

重頭戲終於要開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東方御此時已經收斂所有情緒，表情恢復威嚴。

「多餘的話便不再贅言，比賽規則與以往相同，在規定時間內，煉製出的丹藥品質最好的參賽者獲勝。

若有發現作弊者，驅逐出比賽，以後同樣再無參賽資格，並且永遠不會被煉丹師公會承認。」

眾參賽者皆認真傾聽，姬夜歡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疑似東方念卿的人。

他沒來？難道出了意外？

「比賽分為兩場，第一場，煉製四級丹藥固靈丹。」

這次的煉丹比賽彷彿永遠沒有真正平靜的時刻，東方御的話音未落，便有無數人同時驚呼起來。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

「第一場就要煉製固靈丹？固靈丹可是四級丹藥里極為難煉製的丹藥，即便是星曜等人，也不一定能確保成功。」

眾參賽者更是皺眉。

別說是三級煉丹師，就算是四級煉丹師，都很有可能無法通過第一場比賽。

出一道根本無法攻克的難題，這樣的比賽，有何意義可言？

眾人的抗議沒有影響東方御，他接着道：「第一場比賽，持續兩個時辰。成功煉製固靈丹者，可進入第二輪比賽。現在，比賽正式開始！」

「我們是三級煉丹師，根本不可能煉製出固靈丹！」有人摔桌怒吼道：「你們是在逗我們玩呢？」

位於後方的數名參賽者紛紛效仿，場面一度變得混亂。

南宮辭轉頭看向身側的星曜，低聲問：「星曜兄，你覺得這題如何？」

星曜看着桌上擺放的各種藥材，無奈搖頭，「束手無策。南宮兄以為如何？」

南宮辭同樣搖頭，聲音里滿是嘆息：「我怎麼覺得，這一次的煉丹比賽，就像是一場鬧劇。」

從最初姬夜歡搶位，到季無方與姬夜歡定下的賭約，再到匪夷所思的題目和一片混亂的比賽場，完全缺失了比賽該有的嚴謹。

星曜贊同地點頭，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一步。

分明只是再單純不過的一場比賽，為何就要出那麼多麼蛾子呢？

眼看群情激憤，眾參賽者準備罷賽時，吳會長出聲道：「這是煉丹師公會與八大勢力共同作出的決定，煉丹本就是隨性而為，眾位若是想棄賽，本會長也不強求。

不過，若是有想要一試者，本會長這裏有固靈丹丹方一副，可供一觀。」

吳會長揚了揚手，手上一張薄紙，隱約寫着丹方二字。

比賽時還提供丹方，竟有這等好事？

沒有煉丹師能抵擋未知丹藥丹方的誘惑，星曜想也沒想便沖了過去，南宮辭緊隨其後，其餘數名四級煉丹師反應過來后也蜂擁而去。

剩下一眾三級煉丹師，想要去看丹方，又覺得剛才過激的行為實在讓人臉紅，躊躇片刻后，實在忍不住，紛紛圍到吳會長面前。

整個參賽場地幾乎都空了，僅余的兩個站在比賽桌后的人便顯得突兀起來。

其中一人，便是找季家麻煩的姬夜歡，只見她氣定神閑地整理著藥材，不時把其中一味葯扔進煉丹爐，看上去遊刃有餘，也不知是不是裝的。

而另一位，卻是排在末尾一身藍衫的年輕男子。

男子很安靜，氣質溫和並不搶眼，也難以引人注目。

但當目光投向他時，卻能感到他溫和如水，似乎能驅散夏日的燥熱，讓人心情平和。

他低着頭在桌台上擺弄，彷彿沒有受到外界任何影響。

沐修景也在認真整理藥材。

在被姬夜歡高強度訓練時，姬夜歡就曾讓他練過幾種四級丹藥，固靈丹便是其中一種。

眾參賽者的反應都放在幾位評委和各大勢力負責人眼中，其中幾人的表現讓他們滿意地點頭。

讓參賽者煉製固靈丹並非純粹刁難，而是在考驗煉丹師們的心性和承受能力，以及在壓力之下的爆發力，同樣也是對天賦的一種評判。

評委之一的副會長郭展捅了身旁的丹尋一肘子。

「老妖怪，你認識的人多，可知那藍衣年輕人是什麼來頭？」

郭展看着沐修景非常滿意，不驕不躁，是絕大多數良師鍾愛的性子。

丹尋的目光正在姬夜歡和沐修景二人身上逡巡，見到兩人整理藥材時如出一轍的手法，頓時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正確的。

「你說我那不爭氣的徒弟？」丹尋自然沒有錯過郭老怪眼底的賞識，故意道：「那傻小子，別人都在研究丹方，他卻在悶着頭擺弄藥材，真是愚不可及。」

郭展猛地拽住丹尋的領子，瞪着眼又是遺憾又是可惜，「你說他是你徒弟？」

丹尋拍開郭展的手，整了整衣領：「怎麼，你都有星曜了，還想搶老子的徒弟不成？」

郭展搖頭道：「那孩子落在你這個老妖怪手裏，多半是廢了。」

丹尋不屑嗤道：「那姬姓小子，可比我那傻徒弟的資質好多了，你怎麼不去打主意？」

郭展快速捂住丹尋的嘴，偷覷一眼身旁兩尺開外的白衣男子，壓低聲音道：「話不可亂說，那小子有人罩着，誰敢打他的主意？我還想過幾年安生日子。」

丹尋隨之看過去。

那人表情冷漠，周身如同結著厚厚的冰，把所有人都隔絕在外，唯余他一人在其中。

但他的目光卻投落在場中一人身上，似乎不曾離開過。

丹尋又把目光轉移到季無方身上，忽然道：「老季家這一次，怕是要被放點血了。」

郭展深感贊同，但也有疑惑，「老妖怪，你說那小子，究竟是如何入得那位法眼的？要說資質，曾經驚才絕艷的天才也不在少數，可從無一人能讓那位親自來做評審。」

自以為了解夜珏底細的人，在夜珏出現在比賽場上時，就已經認定季家包括季雲揚在內的幾名煉丹師必輸無疑。

只是，有這種認知的人，都身處煉丹師公會高層，自然不可能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季家。

丹尋摸著鬍鬚，一臉高深：「那小子姓姬，難道你不曾懷疑過？」

郭展皺眉思索，片刻后一臉恍然：「你是說……！」

見丹尋幾不可見地點頭，郭展喃喃道：「難怪！難怪姬小子會找季家麻煩，難怪季家會提出那種要求！」

季家與姬傾淵之間的恩怨，可能普通修士不甚了解，在他們眼中卻不是秘密。

只怕季無方也已經知道姬夜歡的身份，所以想要率先控制住她。

郭展又道：「不過，以姬小子一人之力，想要撼動季家，可不是一般的難。」

丹尋笑道：「當初姬傾淵都能做到，現在這個姬小子，只怕是青出於藍。」

郭展追問為何會如此高看姬夜歡，丹尋卻笑而不語。

星曜南宮辭等四級煉丹師已經記完丹方回到了比賽位，開始凝神煉製丹藥。

其餘三級煉丹師在靜心觀察丹方，觀眾席也相對安靜下來。

無涯看了場上片刻，忽然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錦盒。

錦盒打開，一股清新丹香傳出，無涯凝視着盒內丹藥，眸中閃過異樣神采。

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