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人心

淺淺的綠，如同一汪碧波，帶着幾許柔色。

很漂亮。

姬夜歡想起了小狼那雙如翡翠一般的綠眸。

甚至因為這雙眼睛，姬夜歡忽略了對面年輕人的長相。

刑湛搖了搖頭，聲音淡淡，卻堅定：「不。」

徐閔煩躁地把手裏的東西扔在地上，起身欲要走出去，想起什麼，起身到一半又坐了下去。

他罵咧了幾句，抹了一把臉，像是一隻暴躁的困獸，想要逃出自己的籠子。

明瑜在這時候走了過來，對半眯着眼的姬夜歡道：「小歡，隨我來。」

季停三人看向明瑜。

明瑜此舉的含義，他們都明白，姬夜歡若是與明瑜等人一起，便能得到他們的庇護，脫離了『炮灰』的行列，但是沒有人有理由阻止她。

姬夜歡與其他幾人沒什麼同甘共苦的情誼，除了季停這個實力不濟還多管閑事的人。

她掃了一眼季停，對明瑜笑了笑：「瑜姐，我就不去了，這裏自在。」

徐閔難以置信地盯着姬夜歡，確定她拒絕了明瑜的好意后，心裏頓時劇烈狂跳起來。

他幾次想要和明瑜說話，卻欲言又止，憋得臉色發紅。

明瑜見姬夜歡懶洋洋的神色，輕嘆了一聲：「小歡，一會兒打鬥起來，你若是離我太遠，我會顧不到你。」

姬夜歡輕笑道：「瑜姐安心戰鬥便是，我跟着瑜姐會拖後腿。」

明瑜又勸說了幾句，見姬夜歡態度堅定，便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徐閔隱晦地打量了姬夜歡幾眼，被季停逮到，他直接擋在姬夜歡面前道：「徐閔，你那是什麼眼神？」

徐閔迅速收回目光，罕見地沒有和季停爭辯。

姬夜歡眼前暗下來，見季停護犢子似的護着她，姬夜歡嘴角勾起淺淡的笑，隨後又轉頭看向那名低着頭的年輕男子。

當時南宮言提過要善待小狼，小狼究竟是什麼身份？

「歡子，你防著點徐閔，我看他不安好心。」季停小聲道。

姬夜歡淡淡一笑：「難道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季停卻一本正經地點頭：「那傢伙太猥瑣了，你盡量離他遠點，免得被他佔了便宜。」

姬夜歡：……她看上去像是會被佔便宜的人？

……

噩夢深淵外，邱奎帶着兩百餘殘兵與血薔薇和龍山會合時，另外兩個隊伍都難掩驚訝。

「邱團長，你這……」龍山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邱奎心累地擺了擺手：「別提了，這一路上遇到的玄獸，都快把我的靈力掏空了。」

當然，收穫也不小，每一頭八級玄獸身上的晶核材料都非常值錢，也是煉丹師煉器師們極為鍾愛的東西。

龍山道：「那你還真是夠倒霉，我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玄獸。」

血薔薇率先看了邱奎隊伍最後方那紅衣身影一眼，才把目光落在邱奎身上：「邱團長，在你沒有來的這兩日，我和龍團長派人去噩夢深淵裏打探了一番。」

邱奎點頭，三人走向另一側，商議接下來如何用最小的損失獵殺一頭深淵惡魔。

八百多人齊聚，場面本該熱鬧，但因為前路未知，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場面便顯得有些凝重。

這是他們迎接暴風雨之前，最後的寧靜。

姬夜歡又感覺到那一道不善的目光，不出所料，依舊是付意。

姬夜歡回他一個笑，付意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那個人是不是和你有仇？」季停在姬夜歡身邊低聲道。

姬夜歡道：「嗯。」

徐閔插話道：「那是炎皇傭兵團的副團長，你和他有仇？！」

季停立即搶白：「與你何干？」

自從徐閔用異樣的眼神看姬夜歡后，季停就對這個中年男人沒有了好感，兩人因為一句話起了爭執，到後來甚至開始吵起來。

姬夜歡默默地離得遠了些。

「因為停哥，我才會加入這個隊伍。」

余夢站在姬夜歡身側，右手抱着左臂，看着兩個吵成一團的人，表情柔和：「當時就想，或許這一去，就不能再活着回來。」

姬夜歡側眸看她一眼。

「但那又如何呢？」年輕的女孩笑起來，笑容很燦爛：「我喜歡了他很久，他卻一直沒有回應過我。在來之前，我想過，一定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余夢頓了頓，姬夜歡覺得，她似乎已經改變了這個主意。

「其實兩個人死在一起，也不錯。」

「至少，最後這一段時間，是我陪着他一起的。我若是不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豈不是很可憐？」

余夢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若是這一次能活着出去，我就告訴他真正的心意，不管他是否接受，我都會告訴他。」

「他若是不接受，我會果斷放手。」余夢低聲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懂珍惜，棄如敝履的，別人或許會視如珍寶呢。」

姬夜歡眸光動了動，忽然抬起頭，目光越過重重樹林，看向東城方向。

宮璃玥、是被那位容小姐視如珍寶吧？

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像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一般。

「余小姐，你對我說這些，有何意義？」

余夢咬了咬下唇，道：「你若是對停哥無意，能不能請你與他保持一些距離？」

「哈？」姬夜歡彷彿聽到了笑話：「余小姐，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

余夢知道這樣的請求很過分，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點點機會。

在見到姬夜歡之前，季停就沒有回應過她，現在有了這麼耀眼的姬夜歡，季停怎麼還可能看到她？

「你和季停之間的糾葛，不要累及旁人。」姬夜歡勾了勾唇：「你視如珍寶的東西，別人或許會棄如敝屣。」

說完后，姬夜歡蹙了蹙眉。

她向來極有風度，怎麼會對小美人說這種話？

這不是她的本意。

剛和徐閔吵完架走向這邊的季停，突然停下腳步，臉色白了白。

他發誓，他對姬夜歡，絕對沒有任何不純潔的想法，但是聽到姬夜歡這句話時，心裏還是發堵。

原本還算融洽的五人小隊，因為這句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不過這種尷尬並未持續多久，就被人打破。

付意走了過來，他仰著頭，用鼻孔打量姬夜歡，語氣高傲，夾雜着怨恨：「小子，你最好祈禱能死在深淵惡魔手上，否則，爺定讓你生不如死！」

姬夜歡突然笑了，笑容明媚：「我倒是希望付副團長能好好活下來。」

付意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眼中貪婪之色更甚：「現在說好話也無用，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說的可是實話。」姬夜歡眼眸微眯，「畢竟，若是人都死了，又該怎麼玩呢？」

付意皺起眉，直覺這話有些不對勁，不待他細想，隊伍前方便傳來龍山的聲音：「好好準備一番，馬上出發前往噩夢深淵！」

付意冷哼一聲，回去之前，惡狠狠對姬夜歡道：「你小子最好能留着小命！」

姬夜歡輕笑：「我會留着命，等着你。」

徐閔搖頭低聲嘀咕：「招惹了付副團長，竟然還如此囂張。」

季停原本想要對姬夜歡說一些關於付意的事，想到姬夜歡剛才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過去。

……

噩夢深淵幽深峽谷，左右懸崖陡峭，高聳入雲，飛鳥難越。

姬夜歡以為噩夢深淵會像它的名字一樣，只是看一眼便能讓人做噩夢，比如滿地枯骨、陰風陣陣、遍地血腥。

但並不是。

深淵底部，罕見地有陽光照耀，地面鋪了一層柔嫩的青草，放眼望去，風景甚至能算得上不錯。

只是，風吹過時，草葉偏到一邊，露出一些埋在地里的森森白骨，才能看出來此地不像表面看起來一般和諧。

噩夢深淵分為外圍空地和內圍峽谷兩部分，偶爾會有深淵惡魔到外圍巡視。

事實上，深淵惡魔只是把峽谷範圍當成是它們的地盤，除非有人或玄獸闖進，鮮少會出峽谷，可以說在沒有敵人時是很佛系的玄獸。

就像季停所說，彷彿是在守護或是看守什麼東西。

以現在三大傭兵團的整體實力，對付一頭深淵惡魔或許能取勝，若是兩頭就極為勉強，再多必然全軍覆沒。

他們的運氣很好，在峽谷外正好遇到一頭落單的目標。

深淵惡魔是人形玄獸，體積卻是普通人類的數倍，大腿比人類腰粗，實力無限接近九級玄獸，自身的威壓，就算是身為靈皇的三大團長都難以承受。

所有人都下意識捏緊了手中武器，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龍山斷然一聲令下：「攻擊！」

三名靈皇同一時間飛躍而起，朝三個方向攻向深淵惡魔。

他們必須速戰速決，若是引來更多深淵惡魔，後果不堪設想。

在他們身後，八百餘靈王靈宗同時舉起武器，使出了自己最強大的攻擊。

深淵惡魔沒有弱點，或許有，但沒有人知道。

靈力四射，深淵惡魔像拍蚊子一般，左手猛然拍向左側的龍山，右手握著的巨大狼牙棒猛地砸向地面上的數百靈師！

狼牙棒帶着無可匹敵的力量，砸在三名靈皇匆忙留下的靈力罩上，清脆的破碎聲響起，靈力罩直接破裂，地面砸出一個巨坑。

眾人四散逃跑躲避，季停下意識去抓身邊的姬夜歡，卻抓到了余夢。

「歡子去哪裏了？！」季停轉頭四顧，沒看到姬夜歡，狼牙棒再次兇狠砸下，他拉着余夢迅速躲避。

余夢心口咚咚直跳，那巨大的狼牙棒砸下來時，她以為自己會被砸成肉泥。

她呼呼喘著氣道：「我剛才看到他好像往峽谷里去了。」

「什麼？！」季停大喝道：「他和誰？」

余夢道：「好像只有他自己。」

她也是無意間看到，姬夜歡趁亂離開了隊伍。

季停眉頭緊皺。

在姬夜歡聽到說峽谷里封印着東西時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現在竟然自己一個人去了那麼危險的地方！

深淵峽谷中，可是有十幾頭深淵惡魔！

很快，季停就再無暇顧及其他。

深淵惡魔手上一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三名靈皇都不敢硬碰，只能飛到遠處各自施展出拿手戰技。

其他靈宗更是連餘波都不敢接近。

「轟」「轟」聲音接連響起，狼牙棒每砸到一處，地面便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幾個實力較低的靈宗閃避不及，直接被砸成肉醬，落在坑裏，場面極其慘烈。

一片混亂中，姬夜歡潛進了峽谷里。

相對外面開闊的空地，峽谷里顯得逼仄，姬夜歡收斂了全身氣息，順着幽徑飛了進去。

僅僅幾息之間，姬夜歡就看到不遠處一頭渾身漆黑的深淵惡魔，這一頭比外面的體型小一些，但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她現在可不會和這些傻大個硬碰硬。

小心地繞過那頭深淵惡魔，姬夜歡仗着強大的精神力，數次避開在外遊盪的玄獸，走到峽谷腹地后，眼前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讓她覺得怪異的氣息就是從山洞裏傳出來。

姬夜歡再次用精神力查探一番，確定洞口並沒有其他危險之後，走了進去。

洞中很乾燥並且寬敞，沒有岔路，每隔一段路點上了火把，把黝黑的山洞照亮。

姬夜歡心神微凜，這裏是深淵惡魔的棲息之地，那麼這些火把，只能是它們點上的。

這也預示著，山洞裏會有這些兇殘的玄獸。

果不其然，姬夜歡散發出去的精神力很快接觸到了另一股浩瀚的精神力。

前面不遠處，就有一頭深淵惡魔朝她走來。

而她，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

姬夜歡凝眉思索。

若是在山洞裏打起來，很容易吸引其他玄獸前來，兩頭深淵惡魔，姬夜歡完全沒有把握對付。

前方的深淵惡魔越來越近，姬夜歡果斷轉身，準備退出去。

但她剛走了兩步，外面竟然又有一頭深淵惡魔以極快的速度在靠近！

姬夜歡心神一凜，來不及思考，外面的玄獸已經從拐角處走出，那龐大的體型頓時把原本寬闊空曠的通道塞了大半。

空間顯得更加逼仄狹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