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杜若跟着林守回了府，因早前安叔和在堂里簡單地吃過一點東西，她便沒去用餐徑直回了屋，一陣風刮過，將窗戶吹開，毫無預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杜若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戶飄進些許雨絲，滲進點點涼意。

杜若伸出手，纖纖玉指觸碰到雨滴，已經許久沒有下過雨了。

「咳……」胸口一陣緊窒，逼得她喘不上氣來。

「我這是怎麼了？」杜若坐回桌旁，這些日子她的身子明顯不對勁，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她的身體正在經歷一些微妙變化。

她倒了一杯茶，溫潤一下乾澀的口舌，下了葯的水由口進入她的身體，額頭中央的烙印不可察覺地亮了一下。

換季本就易乏，她這些日子又忙於堂里的事，許是身體吃不消了，她這樣想着，飲盡杯中水，早早上床休息了。

雨，浠瀝瀝下了一夜，這一夜，雨水澆醒沉睡了一個冬季的萬物，也滋長了那些藏於心底的邪惡……

天微明，君望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披着外衣開門，入目的是已經被雨露打濕的林守，「出事了。」

一夜間，整個白林村被屠，就連襁褓的嬰兒都不放過，個個死狀猙獰，全部被吸幹了陽氣。

一百多具屍體陳列在眼前，已經乾癟的屍身瞪着渾濁的眼珠，死不瞑目。

「城裏送菜的買辦來村裏收菇發現的屍體，昨夜下了雨，留下了腳印，除了他的剩下的便只有一種腳印，看大小是個女人。」林守神情悲痛，此等慘劇他又何曾見過。

「女人？」君望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把他們好生安葬，還有……」君望一頓，眼神里有着難言的情緒，「派人跟着阿若，密切關注她的行蹤。」

「少爺……」林守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難以說出口，「是。」

寧府

杜若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又作了那個夢，夢到了那個為她簪上珠釵的男子，她向他走近想要看清他的樣子，卻未曾想在她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就墜入了萬丈深淵，突如其來的墜落讓她驚醒，心口悶悶的。

她定了定神，準備去堂里，可她不知道今日的雲夢早已翻天覆地。

街上寂靜蕭條，鮮有商販，全然沒有往日的熱鬧，來往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不敢停留片刻。

杜若心生疑惑，只覺得有事發生，顧不上身子的乏累，連忙趕往堂里。

到了濟葯堂卻發現除了安叔和纖纖外，竟然沒有一個病人。

安平神色凝重，臉色看上去不大好的樣子。

「出什麼事了，安叔？」

「阿若姐姐，你不知道白林村被屠的事情嗎？」

「被屠？白林村出事了？」

「王爺沒同你講嗎，昨夜整個白林村都被妖怪吸了元氣，就連剛剛出生的嬰兒都難逃一劫，整個村子上下百餘口無一人生還。」

「如今人心惶惶，若是再不能將這妖物捉住，怕是會出大亂子，阿若，這些日子你就不用來堂里了，王爺那裏你多留意著，能幫到一點是一點，堂里有我和纖纖就夠了。」

「嗯。」杜若點點頭，想到此時君望心裏定然不會好受，她也跟着心痛起來。

回了府，杜若本想先去看看君望，後來想到他此時必定寢食難安，想起自己配的安神香可以緩解情緒，遂回屋去取，卻沒想到在屋裏碰到了君望。

「少爺……你怎麼在這？」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杜若頗有幾分驚訝。

君望坐在她床上，身旁平展着那件杜若花裙，裙擺下沿破了一個缺角，而此時君望看不出情緒的目光正停留在她的腳上。

「少爺？」杜若走近他，「你怎麼了？」伸出的手還未碰到他便被攥住了手腕。

「阿若，」君望抬起頭與她目光交匯，「你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講。」

杜若一臉迷茫地看着他，此情此景她確實不知為哪般。

君望沒有講話，就這麼看着她，等她給自己一個答覆。

兩個人相顧無言，君望的眼神漸漸地冷下去，他鬆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起了身，「這件杜若花裙是我特意讓人為你綉制的，天底下僅此一件，你可曾將它借予旁人？」

「未曾，少爺為何這樣問？」

聽到答案，君望最後的一點希望都破滅了，他甚覺凄涼，「裙子的下擺破了一處你可知曉？」

杜若搖了搖頭。

「那殘**前些日子在一個被妖吸光陽氣的人手裏發現了，」君望背過身不再看她，「你昨晚去了哪裏？」

聽到這裏，杜若已然猜到了什麼，「我昨夜未曾離過府，更沒有去過白林村，這件杜若花裙我已許久未穿，少爺想問什麼不妨直說。」沒有憤怒，平靜的像是在回答「吃飯了嗎？」那般稀鬆平常的問題。

聽到她的話，君望轉過身來，「阿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不曾說謊。」

君望嘆了口氣，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將她圈在懷裏，「我說過要信你的，可是如今出現了物證皆指向你，我必須對雲夢的百姓負責，這例行的詢問你不要生氣，這些天我會派人跟着你保護你，現場所留證據都未免太刻意，現在想來這必定是那妖物的離間計，它既把矛頭指向了你，便一定是對你有所了解，阿若只要不是你，我必定會護你周全。」

杜若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這些天我哪都不會去，我會呆在府里，不會讓你擔心的。」

他說過他信她，可是他真的一點就沒有懷疑過自己嗎？杜若心裏微微一沉。

胡英手裏把玩著雕著精美紋案的茶杯，在這府里，她的吃穿用度是最好的，君望對她一向彬彬有禮，禮遇之至。除了初遇時他眼底的那抹驚艷和喜悅，之後便再無漣漪，不像是愛慕之人反而是對待恩人那般親密卻又疏遠，可是他對杜若，溫潤的眼神里夾雜着的情愫，她不是看不出來，不論她是醜陋時的細心呵護還是現在的關懷包容對她來講都太扎眼，只是稍稍用力，那杯子就在她手中碎成了粉末，「杜若，我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