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生

第二十八章 人生

「那……那晚,奴婢只聽到房裏一聲慘叫,聲音像是大老爺的,我們一群下人就趕緊跑過去。還沒進屋,二老爺就從旁邊出來,嚴令喝止了我們。還吩咐我們什麼都忘掉,當作沒聽到沒看到,不然就小命不保。」

那個丫鬟打量著四周,聲音壓低,語速急促說道。看來這事在她心裏憋得有夠嗆,說出來后神色都輕鬆了點。

不過這番話無疑在公羊珉心中確認了某些事,他輕輕嘆口氣,繼續和聲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便聽聞大老爺去了……莫非那晚……?」

看起來這個丫鬟心中也沒底,畢竟不是親眼所見,談到的時候語氣有點發虛。況且當時還有二老爺在場,這等糾紛,如果不是少爺詢問,她大概率是這輩子都咽在肚子裏?

「這樣啊……」公羊珉明白榨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了,輕輕擺手道:「那你先繼續侯著,我有需要再喊你。」

「少爺……」丫鬟突然扭捏起來,眼神中期盼着什麼,「要不要奴婢服侍您?」

公羊珉有些哭笑不得道:「我還受着傷呢,這些事暫且不想。」

「哦。」丫鬟有些失落地往外走。

公羊珉突然想到什麼,從床上半坐起來,說道:「等等。」

丫鬟一臉欣喜立馬回過頭坐過來,公羊珉連忙打斷她以防自己露餡穿幫。

他繼續用虛弱的語氣問道:「那,那晚還有誰知道這事?」

「好幾個呢,王二哥,李四哥,紅姐他們都知道。」丫鬟努努嘴,有些放肆起來——當下人別的不說,察言觀色,借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倒是爐火純青。她看出少爺沒什麼反感的,也就想抓緊打好關係。

「那他們現在人呢,方便喊過來不?」公羊珉見狀悄悄躺下,無聲地拉開距離。

丫鬟只得作罷,老實道:「王二和李四哥有事回老家了,紅姐聽說在靈堂伺候大夫人,如果少爺需要,我可以去把紅姐喊過來。」

有些不對勁。公羊珉眯眼。

這個關節眼,兩人恰好有事回家,不說被滅口他都不信。而那個紅姐,昨晚他在靈堂並未看到,裏面只有他母親一人。看來那人也是凶多吉少,怕是被滅口了。那這個小丫鬟……

公羊珉問道:「那紅姐是什麼時候被調去靈堂的?」

「就昨天呀,少爺才回來不久,估計你們還打個照面呢!」

這天真的丫鬟全然不知暗中的危機可能在向她迫近,現在還是滿心歡喜地貼在少爺這裏。

感受着她小手的溫暖柔軟,公羊珉差點就把持不住,放浪形骸。索性壓制住了那股衝動,沒壞了大事。

這小丫頭也算幫了我一點,不如拉她一把。公羊珉於是說道:「這兩天你就住我這邊好了,貼身服侍我,如果二叔三叔要調走你,你就說我說的。」

「謝謝少爺!」

不過公羊珉還留個個心眼,沒有全信這個侍女說的話——萬一她一番話沒有一句真的,是別人來故意誘導他往錯誤方向思考,那便貽笑大方了。

勾心鬥角,真累啊。

公羊珉躺在床上,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

「你先下去吧。」

「是。」

得到了想要的丫鬟,沒有絲毫停留,因為她也看出少爺是真的累了,不便再打擾。今天能夠進這一步,她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門關上了。

看來公羊家已經找不出什麼線索,那便要去外部找了。公羊珉思考了下,覺得自己應該儘快「康復」起來,方便合理走出門。

畢竟如果再闖一闖,那大概率會被已經戒嚴的公羊家下人給抓住。蟻多咬死象,可不是說着玩的——不是人人都是許雲深。

……

把蘇巧和塗允兩人單獨扔在院子裏,許雲深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帶着丁香吃吃玩玩的很是快活。

剛開始丁香還介意這個小師弟最初的冒犯舉動,現在在接連的美食攻勢下,早已原諒得不能再原諒。

小孩子真好哄。

「小師姐。」

「師姐就師姐,不要小。」

「好的,小師姐。」

丁香白了他一眼。

許雲深咬了口手中香噴噴的羊肉串,咂嘴道:「小師姐,你當初,到底怎麼和塗……師兄遇到的啊。」

「想叫塗允就叫咯,又不是外人,那麼拘束幹嘛。」丁香也咬了一口,小臉滿是滿足,「很老套的故事情節,就是我被人販子拐賣,然後他把我救下,帶着養了。」

「啥時候的事,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廢話,也就幾個月,能記不清么?我又不是魚。」

「魚?魚怎麼了,香著呢!」許雲深憤憤咬了口烤魚。

隨即他繼續問道:「那你從哪來的?想你親生父母不?」

「從上一個人販子手裏。」

「……再往前呢?」

「還是一個人販子。」

「……記憶最初呢?」

「記不清了。」

「你還說你不是魚。」

丁香想一根竹籤戳爆他的腦門,但考慮到刀劈都會豁口,還是作罷了。

她只能嘆口氣說道:「人生啊,太艱難,誰能想到拐我的人販子,一個接一個破產。」

許雲深有些震驚,這是什麼天賦?關切問道:「人販子還能破產的?」

「有時候賣不掉,路又遠,盤纏花光,就破產了唄。」丁香平淡地說着一些複雜曲折的經歷。

然後她突然笑笑:「說不定塗允救我下來,還算變相拯救那個人販子呢,讓他免於破產。」

許雲深可以想像,這個小女孩從小以來的顛沛流離,和為了「賣不出去」所做過的努力。畢竟這麼一個清秀可人又懂事的小孩,怎麼會不招人喜歡?

許雲深驀然發現自己好像和命運悲慘的孩童有點脫不開關係了,前有明,花花,現有丁香。雖然原因,情景不盡相同,但經歷過的悲慘也是如出一轍。

他也笑了笑,說:「其實我也好不到哪去。」

見丁香拋來疑惑的目光,他補了三個字:「小時候」。

許雲深繼續說道:「我記憶最開始,就是在一座廢棄的古廟裏,那時候我也沒多大,說話都不利索。四下無人,夜晚還會有野獸的嚎叫。別說,那時候的我竟然一點都沒怕,甚至習以為常。還會爬上廟頂靜靜地看着夜空。」

「吃喝拉撒都是在附近,那些猛獸也奈何不了我」

說到這,他流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強調到:「猛獸都奈何不了我哦!」

「看,牛在天上飛!」丁香用羊肉串舞來舞去,象徵那是一頭牛。

「去去去,那是羊。」許雲深笑着摸摸她的頭,繼續說:「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怎麼辦到的?我知道你想,那我就繼續說了。」

儘管丁香拚命搖頭,也被他無視。

「我從有記憶起,身體便是像現在這樣強橫了。我捉著猛獸玩的時候,它們都被欺負地嗷嗷叫。」

「你是王八成精么?」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否則自己去付錢。」

丁香很識時勢地把嘴閉上了。

「然後在我騎老虎玩的時候,老和尚來了——就是我師傅,他一見到我就說我是修行奇才。也不知道說的是修行還是修心,那老傢伙經常說話說不清。後來我就在廟裏待到去年才下山。」

「你待了幾年?」丁香掰掰手指。

「十幾年吧?」許雲深大概算了下,給出一個答案,「十二年。」

「真能待的住……你還說自己不是王八精?」

丁香自己也才十二歲。她難以想像這麼久一直待着一座廟裏,一座山裏,封閉着不出門。

許雲深默不作聲兩口啃完肉串,再拎起沒吃完的部分,大聲說了句:「老闆,結賬,只結一半!」

「小師弟我錯遼!!」丁香抱住了他的胳膊。

果然在金錢之下,地位是會反轉的。

……

許雲深一去中原,文子監的小院子便又陷入了半死寂的狀態。

「我老杜終於回來啦!聽說許小子也來了?人呢!」杜四大包小包地帶着東西,一臉欣喜地趕回這裏。

「喂,有人嗎?怎麼門都壞了。」杜四一臉疑惑地跨過徒有門框的院門,看着院內略微改變樣子的佈置,大概知道許雲深的確回來了。

只是現在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嘿!這個緣分。」杜四搖搖頭,把東西放進自己的屋子。

他哼著小曲,如先前那般照顧了一圈蔬菜瓜果。

「再按這個趨勢下去,它們都要長成靈植了吧。」看着雲霧繚繞的菜田,杜四有些嘆為觀止地掏出煙槍,坐在一旁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唉……人生啊。」杜四看了眼門框,「就像這沒門的門,艱難啊!」

……

「玉兒,你還不回去?」洛一白看着整天待在她這的玉中歌,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這一向恩愛的小兩口是鬧了什麼毛病,那天玉中歌就哭着來找她,搞得她還以為許雲深欺負玉中歌了。

後來才通過玉中歌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這樣洛一白就更不好插手了。

現在她精神狀態好像穩定了許多,洛一白方才開口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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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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