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賞梅宴
除夕一過，轉眼就是初四，這天，相府所有的下人在寅時初就起了床，着手準備當天的賞梅宴，當然，負責主持賞梅宴的令柔兒和周玖二人，也敢睡懶覺，卯時正也就起了床，周書晏當天也沒往宮中跑，留在了家中，雖然宴請的都是女子，不用他出面招呼，但是他在家裏，萬一有什麼事也可以直接幫着點。
瓜子，點心，水果，糕點，茶水……樣樣都得準備得精緻，卻不會太顯眼，畢竟雪災中，打着賞梅的名頭，卻是為賑災募捐銀子，你相府卻帶頭奢侈，豈不是要落人話柄？！
這也是當初周玖聽了此事後，就覺得不好辦，是個得罪人的事的原因，你說，你火眼金睛盯着客人，要她們出銀子，隨便你找什麼借口，說得天花亂墜，也是得罪人的事啊。
雖說捐與不捐，捐少捐多，並沒人強制，但是樹要皮人要臉，這麼多夫人坐在一起，人家捐一萬兩，你說你捐一百兩，說得過去不？臉上好看嗎？當然說不過去，臉上也不會好看。
周玖對着鏡子嘆了口氣，為了娘親，為了老百姓，這得罪人的事，只有她來做了！
周玖和令柔兒兩個起床洗漱后，娘倆坐着一起吃了早飯，一會兒人來了，她們要招呼客人，怕是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吃完飯，周玖拿起陳魚給她列好的今天會到府客人的名單，也是相府發出帖子后，回了帖子表示今天一天會到的那些人家，其中，當天跟着楚歌去了城隍廟的百官家最是積極，因為他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所以，不積極才是不正常。
周玖的目光從名單上劃過，前面列的都是高官夫人，比如，六大尚書府，禮，兵，戶，工，刑，吏全部都有回帖，說今日必到，基本上在京城的京官，五品以上的官員家只要接到帖子的，都表明了一定會到，周玖拿着單子的手抖了抖，她的娘哎，這麼多官員，她心肝膽兒都要顫了。
「娘，你看看。」周玖把單子遞給了令柔兒。
令柔兒看了后，顯然也吃驚，但神色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對周玖道：「雖然是府上在招呼，說到底我們還是替皇上做事罷了，昨日已經叮囑府中所有的人，不得在今天出了么蛾子，只要不出什麼大事，我們該怎麼招呼就怎麼招呼，不用特地獻媚，也不用巴結，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怠慢了人家就好。」
周玖笑了，點點頭，「娘說得對，有娘在，玖兒不擔心，也不慌張。」
從初一開始，京城就開始出了太陽，且一連幾日都是大太陽，厚厚的積雪開始融化，翠竹院中積雪也融化了，周玖命人把園中的殘雪掃了，整理收拾佈置了一番，雖然梅花上還有些殘雪，但正好適合賞雪賞梅，紅色的梅花配着白色殘雪，更具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若不是時機不對，真可以讓眾人對雪對梅吟詩作對，倒不負了賞梅宴的名頭。
翠竹院內桌椅全部擺好了，為了擋風，四周掛上了紫色的帷幔，各處燒着炭爐，桌上擺上了點心，茶水，燃著暖香……。
很快，帖中規定的時辰到了，已有各府早到的夫人到了。
今天相府的小廝，丫鬟，甚至是幫忙的婆子，全都統一着裝，小廝們穿着嶄新的天青色小廝服裝，而丫鬟則是穿着粉色的丫鬟服裝，穿在身上乾淨，整潔，利落整齊。
夫人們一到相府前下車后，就有小廝們立即把馬車接了過去，夫人們則由門前侍立等候的丫鬟給引進翠竹院。
重陽本來初二又回了周家家廟那盯着秦氏，但今天被周玖召了回來，命他和冬至二人隱在翠竹院暗處關注著園中的動靜，保護各府夫人的安全，各府夫人進相府前，出相府後，出了什麼事都與他們相府無關，但要在相府里出了岔子，相府內所有的人都難辭其咎。
很快，所有的客人都到了，周玖和令柔兒二人在丫鬟和媽媽的陪伴下往翠竹院走去，母女二人今天無論是衣着和首飾都極為清雅，施了淡淡的粉黛，這樣的穿着既不會讓眾人覺得二人的穿着太淡輕視了他們，更不會讓人覺得，重災時期，還穿得耀眼華麗，讓人說嘴。
周玖靜靜的跟在令柔兒身側，今天是母親的主場，她可不能搶了她的風頭，不過，令柔兒的表現，還是讓周玖刮目相看的，母親不愧是將軍府嫡女，相府夫人，一進園子后，同眾夫人說話很是妥當，沒有端著一國之相夫人的態度，相反，給人感覺爽朗中帶着溫柔，溫柔中又帶着親近，很讓人增加好感，周玖看了聽了，臉上都是一副與友榮焉的模樣。
不過，就在大家都進入了角色，氣氛融洽，令柔兒準備話歸正題時卻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阻斷的了令柔兒接下來的話頭。
「夫人，小姐，北齊國三公主來訪，奴才阻攔不住，只好命人帶了進來，現在人在翠竹院外等著。你們看……。」陳魚一臉愧色和為難的向周玖和令柔兒稟報。
北齊三公主來做什麼？
下面的夫人們立即小聲議論起來，令柔兒的臉色一瞬間就變白了，爹爹本就是和北齊對戰時，死在了北齊人手中，她恨不得喝北齊人的血，吃北齊人的肉，沒想到北齊的三公主竟然堂而皇之來到了相府，擅闖她主持的賞梅宴，是來向她示威的么？
令柔兒的手在袖中越捏越緊。
「娘親……」周玖伸手握住令柔兒的手，對她搖了搖頭，不論她們怎麼恨北齊人，但現在三公主是北齊的使者，又打着和親的目的，她們動不得。
「陳管家，把人請進來吧！」周玖眸色涼了涼，淡然道。
「是，小姐。」陳管家立即轉身去請人，額頭上都是汗，夫人與北齊的恩怨，可以說只要是東楚人都知道，他剛剛生怕夫人一個忍不住，會讓他攆人。
「北齊三公主來做什麼？沒有一點自知知名，不知道以前忠勇將軍就是因為與他們北齊對戰時才以身殉國的嗎？真是不知所謂！」
說話的人是兵部尚書家的夫人，祁夫人，祁夫人的父親以前是忠勇將軍手下的一名將領，在那場戰役里才死一生，斷了一條胳膊，但終究是保了一條命回來，所以，祁夫人很是氣憤，又同情的看了令柔兒一眼，她的爹爹雖然少了只胳膊，至少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長命百歲的陪着他們這些兒女。
「就是，這裏哪裏是她能來的地方？想來向誰示威不成？」祁夫人身邊一位長得很福相的夫人也接了話，周玖並不認識她。
……
不一晌，陳魚就帶着一個女子走了進來，看着女子身上鮮艷華麗的衣裙，頭上同樣繁複華麗的首飾，周玖的眸色沉了又沉，他們東楚遭遇百年罕見的雪災，百姓在傷亡，在受苦，朝中三位王爺全被派出京城去賑災，楚璃這位十幾年不曾過問朝事的閑散王爺都不得不聽了皇令遠赴允州，她卻穿得像只花蝴蝶，到處張揚。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同樣，傅清的穿着刺疼了在場所有人的眼，令柔兒看着來人，眼神里閃過一絲恨意。
周玖可以肯定，她是故意這樣做的！
「周夫人，璃王妃，傅清不請自到，打擾了。」傅清忽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笑意盈盈的向二人見禮道。
「……」令柔兒想說什麼，卻被周玖拉住了手，「三公主是遠客，能屈尊降臨寒舍，是相府的榮幸，只是不知道，三公主來府上有何見教？」周玖眼神平靜看着傅清道。
傅清的眼神從周玖握著令柔兒手上滑過，昂頭笑着道：「見教不敢！不過是本公主聽說相府中的梅花開得甚好，也想來湊湊熱鬧，賞賞梅和雪罷了。」
信你才有鬼，周玖心中默道。
「哦。」周玖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似的，「墨梅，帶公主去梅林中轉轉，今天紅梅開得正盛，輔以白色殘雪，別是一番景緻，的確是可以賞一賞的。」
「不急。」傅清擺了擺手，不等周玖發話，自己找個坐位坐下，「本公主有些累了，先陪着大家一起坐一晌，想必一會兒各位夫人也要去賞梅，跟着大家一起賞梅，更是有趣些。」
令柔兒皺了眉頭，一會就得讓大家募捐，她在這兒，豈不是大家捐了多少銀兩，她這個異國公主看得一清二楚！
周玖心中冷笑，原來目的在這啊，想藉此看清東楚的財力，只不過，她可能要讓她失望了，臉上卻不動聲色，「公主隨意。」
「恩，周小姐和周夫人是主人，很忙，我理解，你們忙你的，不需管我。」傅清坐在那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周玖和令柔兒二人果然走開了，遠離了傅清后，令柔兒這才着急道：「玖兒，我看那三公主壓根就沒安好心思！」
「娘，不用理她，她安沒安好心思，人都在東楚的地界上，翻不起大浪來，我們繼續就是，不過，既然她在，我們就換一種方式來，既保了各位夫人的臉面，也不用怕她的窺探。」
「用什麼方式？」
周玖便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令柔兒聽了眼睛一亮，笑着道：「還是我家玖兒聰慧，就按你說的辦！」
令柔兒立即著陳魚帶着人把周玖準備好的東西搬了過來，眾夫人只見抬着的是一個大大的紙糊的箱子，箱子朝天的一面開了一個口子，其他下人們手上全是紙糊的紅色信封，紛紛發給在坐的每一位夫人。
兩件事準備好后，令柔兒也不扭捏，道出了今天賞梅宴地意圖，不過話說得漂亮，捐與不捐，捐多捐少，都隨人自願，帶了銀票的，把銀票裝在信封里，並在信封上寫各府的名字，沒帶銀票的，準備捐多少銀兩，亦或是糧食，首飾……什麼的，也可以用紙寫清楚明細，然後戶部會派人親自到各府上去拿。
放入銀票的信封封好后，投入前面桌上的紙箱裏就好，眾夫人一聽，這樣好，她們前面心中還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比別人捐得少了，沒有臉面，畢竟如果對方家人的官階比自己家的高，多一點也沒啥，但如果對方家人的官階與自家的相比，正好是同階，或是還要低，那就尷尬了，尷尬還在其次，關鍵一對比，又不得不多捐，那才是最不舒服的。
坐在那悠然吃點心的傅清手一頓，她沒想到周玖會來這一套，那樣，她豈不是白來了？！
於是站了起來道，「周夫人，周小姐，容我置喙一句，你們這樣操作豈不是不知道誰，誰家捐了多少銀子和東西嗎？大家捐銀子，雖然是體恤百姓，但畢竟是一筆不菲的銀子，捐進了那紙箱子后，就像銀子打了水漂，連個響聲也聽不到，不是讓人心中彆扭得慌？！」
傅清這一說，頓時有人議論起來，特別是那些想今天借捐銀兩出風頭的府中就有些不願意了，正如北齊三公主所說，銀子掉進了水中，至少還能聽到響聲，可是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捐出去了，啥也沒有掙到，倒是替相府做了嫁衣！
聽着眾人的議論，傅清得意的笑了，周玖只看了她一眼，收回眼神掃過那些議論著人家，不見一點慌張，胸有成竹的站在那，等眾人議論了一晌后，這才笑着道：「三公主這問題提的正正好，這也是我和我母親接下來要向大家解釋的事。」
周玖迎著大家的目光，頓了頓接着道：「我母親一直在強調自願的原則，如果我們當場念出銀兩多與少，那大家就會被動，所以，為了照顧大家的感受，我們才選擇了這種法子。
但是，並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樣，銀子會打了水漂，沒有一個聲響，現在此時，正是東楚的關鍵時期，大家先齊心協力賑災，等到災情結束，東楚穩定下來，我會將所有捐款的府第名單及捐款的銀兩數，糧食斤數，甚至是一副頭面，一個鐲子，都會寫得詳詳細細提供給戶部牟尚書大人，並奏請皇上下詔嘉獎，到時候誰府中捐了多少銀兩和東西，東楚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且一目了然，又能讓百姓感念大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