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作不死

周玖和周小俊二人慢慢往家中走去，一路上，周小俊樂顛顛的問周玖在京城的情況，白凡比周玖先回京城，所以，對於周玖的事他在白凡嘴中還是得了些消息，比如周玖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比如周玖比試得了第一，又比如周玖在金鑾殿上挑戰周書晏，周書晏大敗，周玖被皇上賜了官位等等，白凡說得是繪聲繪色，卻也不抵過周玖親口對他說來勁啊。

姐弟二人一路上談笑風生，進村后，周玖瞥到遠處一個穿紅著綠的婦人見她來了，趕緊繞路走開，那人就是當時挑撥她與周家的關係，又偷了趙氏的簪子被趙氏賴到自己頭上，而且，曾賣她的消息給村外人，差點兒讓她死在天亡山，後來被吳氏發現，狠狠懲罰了的趙寡婦。

看着溜得飛快的背影，嘴角勾了勾，知道見到她繞路走就好，她也不和一個村婦一般見識，周玖卻不知道，現在周家村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不但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還是比伍縣令要高一級的女官，以後在村中推行什麼「心算術」「珠算術」，帶着全村人致富，誰還敢得罪她，心裏都恨不得把她當菩薩供起來了，周寡婦見了她，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不礙她的眼，又害怕周玖報復她，所以跑得比兔子都快。

「跑得還挺快！」周小俊撇嘴，趙寡婦出賣周玖的消息被他娘抓到，差點兒要讓她一家被除族，趕出趙家村的事，他是知道的。

周玖笑了笑，沒回話。

周玖和周小俊二人走到周家不遠處，卻發現門口圍了一圈村人，議論聲，女子的嚷嚷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喧囂不止。

「小俊，家裏出了什麼事？」

周玖和周小俊二人心沉了沉，這場面定是出了大事。

「我來的時候，家裏還好好的，這一會兒……」能出什麼事？

「快走。」

周玖已經聽到了吳氏和魏氏二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其中還夾着趙氏尖聲的怒罵聲，小孩的哭聲是花兒的。

二人飛奔著到了大門口，進了院子，只見院子中魏氏和吳氏二人癱坐在地上，魏氏懷中抱着出生才幾個月的瓶兒，二人正在嚎啕大哭，一旁，三歲多的花兒捧著的手，也哭成了淚人，卻沒人搭理她。

更讓周玖驚訝的是趙氏此時正揪著姜姍姍和白琳兒二人撕打怒罵，二人被她揪得頭髮凌亂，衣裳也壞了，釵環掉在地上，都沒敢反抗。

今天周大俊和周中俊兄弟二人吃過早飯就駕着牛車去縣城送變蛋去了，周里正也去了衙門辦周玖託付的事，周小俊剛剛出來找她了，所以，家中沒有一個男人在，而女人卻一個個悲憤絕望在哭泣。

周玖很快的掃了眼院中的情況后，才把目光聚集到吳氏三個人身上，「乾娘，二嫂，這是怎麼了？」周玖和周小俊並未發現魏氏手上孩子的異樣，還以為孩子是睡著了。

「玖兒……嗚，嗚，那個天殺的兩個小賤人，她們摔死了瓶兒，瓶兒啊，我可憐的瓶兒……。」吳氏的話尤若一聲驚雷炸在周玖和周小俊頭上，周小俊的腿一軟，踉蹌的後退了兩步。

周玖驚得看着魏氏懷中的周中俊的小閨女，小名瓶兒的才幾個月的小女娃兒，吳氏一直是個大氣聰慧的農村婦人，從不像其他村婦那樣罵一些難聽的粗話，如今，也是顧不得了。

也就那麼一息，周玖回過神來，顧不得問緣由，立即蹲到已經哭得直翻白眼，哽咽著的魏氏身前，將手探向小瓶兒的鼻間，已經探不到氣息了，周玖的心沉入了谷底，抬頭對被噩耗嚇傻了的周小俊道，「小俊，趕緊去我家，把我師父請來。」

如夢初醒的周小俊立即拔腿跑了出去，白琳兒和姜姍姍是因為自己才招惹來的，如果瓶兒死了，這一輩子，他和二哥，二嫂之間的嫌隙便生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團結的局面就會因此被破壞，而且，他自己也會一輩子因此事愧疚難安。

瓶兒，你不要死，你等小叔叔為你請來神醫，你一定不能死！

周小俊一離開，周玖立即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藥瓶，搖著魏氏大聲道，「二嫂，二嫂，你要冷靜，現在就冷靜下來，瓶兒還能救，你快點喂她藥水，快……。」

「小瓶兒還能救」這句話聽在魏氏耳中，就像墜落地獄之人聽到了佛音，魏氏立即停止了哭泣，她相信周玖，上次公爹犯病的時候就是因為有周玖的幫助，他的病才得已順利的恢復，於是迅速接過瓶子「小玖，我該怎麼做？」

「把瓶中的藥水餵給瓶兒，她現在不知道吞咽，你先喝在嘴中餵給她。」周玖簡潔道。

周玖的話，讓吳氏也停下了哭泣，趙氏停止了撕打，周圍的村人也屏息而視，院中安靜得就像上朝的金鑾大殿上皇帝突然發了怒，不過，此時，這「發怒的人」卻是周玖，只見女子半跪在地上，緊抿著嘴，低頭幫助著魏氏將藥水喂進小瓶兒的嘴中，此時的她，嚴肅，認真，側顏柔和美麗，動作小心翼翼，彷彿她的面前的小女娃兒是這世上最珍貴的花朵，她就是那個護花使者。

眾人看她看得呆了，那邊挨了打的姜姍姍和白琳兒二人坐在地上，就那麼怔怔的看着周玖，一個多月不見，周玖變化了許多，容貌變得比以前更美，氣質更加清貴，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自信，讓人移不開眼，此時，更讓人生了錯覺，她就是天仙下凡來拯救那個摔死了的小娃娃的。

不知道為什麼，姜姍姍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與那個五公子更配，二人就是話本里說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天造地設一對，而自己在她面前，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比不上。

一瓶沒有經過稀釋的靈泉水被魏氏和周玖二人配合著慢慢餵給了小瓶兒，靈泉水喂下去不久，周玖將手指貼上小女娃兒的脈搏，雖然她不會診脈，但脈搏有沒有跳動，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慢慢的，慢慢的……隨着時間推移，周玖開始感覺到了手下脈搏的輕微跳動，再看了眼小女娃的臉色，竟然開始有些紅暈，周玖在心中鬆了口氣，女娃兒真是命大，如果今天自己不是碰到了周小俊，而是上了山，周家發生了這揪心的事，男子不在家，婦人都慌亂，救治時間一耽誤，就算葯神醫在，就算有她的靈泉水，也是回天乏術。

「讓讓，讓一讓，別圍着……」是葯神醫的聲音。

葯神醫在前，周小俊在後，二人擠過人群走了進來，葯不來看也不看其他人，隻眼神在女娃兒臉上一掃，就知道是她出了事，「把孩子抱進屋內，平放在床上，要施針搶救。」

魏氏立即在周玖和吳氏二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抱着孩子進了屋，平放在床上，葯不來伸手給孩子診了脈后，邊將醫箱裏的銀針取出來，邊吩咐魏氏把孩子的上衣脫了，然後迅速施針救治。

眾人圍在外圍，都緊張的盯着葯不來的動作，還有床上小瓶兒的反應，一刻鐘后，也不知道是靈泉水起了作用，還是葯不來的救治起了作用，或許兩者兼有，床上的小瓶兒終於睜開了眼，並「哇……」的一聲哭開了。

這哭聲一出，眾人皆鬆了口氣，知道孩子這是救過來了，吳氏和魏氏二人淚如雨下，周小俊也紅着眼眶悄悄的走出了房間，站在房間口吸著鼻子。

葯不來取了針，若有所思的看向周玖道，「你給孩子餵了那藥水？就是我研究的那個？」

呃……師父啊，你要不要那麼精明？！

「恩。」周玖點頭，不隱瞞他了，也瞞不了他這個長期跟在自己身邊的神醫，再說，她已經扔了一瓶給他，讓他研究「藥水」的配方。

「再給我一瓶，我那一瓶用完了。」葯不來伸手。

周玖無語的看着這個趁火打劫的師父，不就是又讓你救了一次人嗎，就這麼光明正大對自己進行敲詐勒索要東西，但手上還是沒停的迅速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瓶藥水扔給了他。

葯不來樂顛顛的接了藥水，看藥水的眼神都散發着亮光，收拾好醫箱，把藥水也放好，這才對眾人道，「你們周家也不知道是哪一輩子修來的福報，得了我這個徒兒的相護，今天這小娃娃若不是她及時餵了藥水，再加上我葯不來的醫術，任誰來也救不了她的命。孩子的腦袋和內腑都受了嚴重的摔傷，年齡小內里器官弱，雖然醒過來了，但還得慢慢調養，我開個方子，喝上個七天就好了。」

「謝謝葯神醫，謝謝小玖救了我兒。」

魏氏上前朝葯不來跪下，葯不來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葯不來年紀大，受她這三個響頭，也受得了，抿了抿嘴沒說話，迅速寫了一張方子，給了周小俊，背着醫箱就跑了，那速度就像後面有惡狗追他，看得眾人詫異，唯有周玖知道，他這是想要早些回去，研究那瓶藥水呢。

「哎，聽到了沒有？原來這老頭就是東楚出名的葯神醫啊。」人群中有人悄悄議論。

「是呢，我剛剛也聽到了，他還說小玖是他的徒兒，小玖真正是厲害，相爺的閨女，神醫的徒弟，皇上賜的女官，不得了啊。」另一個人接話感嘆。

「我看他說得沒錯，里正家真的是上輩子積了德，或是祖宗保佑，攤上了這麼個金尊玉貴又能幹的干閨女，上次救了里正一命，今天又救了這孩子一命，嘖，嘖……」

「羨慕什麼？小玖現在是周家村人，以後我們周家村都會跟着沾光，倒是以後會讓外村人，甚至是外縣人羨慕我們才是。」

「對，對……還是你說得對，不過，這也是周里正和里正夫人慧眼識英雄，當年留下了小玖，並讓她落戶在我們周家村，我們村才有這麼好的際遇。」

……

葯不來走了，周小俊拿着藥方去了周郎中家抓藥，一路上，他緊緊捏著藥方，生怕藥方一不小心會消失似的，葯神醫說得沒錯，四姐就是他們周家的福星，若不是四姐，他家的生活哪能過得是蒸蒸日上，若不是四姐，爹爹的病哪能好得那麼快，若不是四姐，今天小瓶兒一死，他不知道等待周家和自己的會是什麼！

曾經，自己和家人對四姐母子二人也就偶爾照顧了一下，與如今四姐對自家的恩情相比，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周小俊深深吸了一口氣，做了此生最重要的決定：從今天以後，他要更加努力的做學問，不僅僅是考秀才，他還要考舉人，考進士，甚至是狀元，他要立於朝堂，他要讓自己強大，強大到能護著四姐母子二人。

這邊，周小俊走了后，魏氏上前緊緊抱住了床上的孩子，摟在懷裏，生怕她再有個三長兩短，靈泉水的作用很大，讓人感覺舒服，小瓶兒已經不哭了，正睜著一雙小眼骨碌碌的看着房間里的人。

而吳氏則上前緊緊抱着周玖，眼淚嘩嘩流，泣不成聲，她今天遭遇的情緒比她這一輩子都多，驚嚇，恐懼，憤怒，悲傷，再到現在的安心，站在一旁的趙氏和眾人都跟着又抹起了淚。

「乾娘，不哭啊，小瓶兒沒事了，慢慢養幾天就又像以前那樣活潑可愛了。」周玖伸手替吳氏抹淚。

「娘，娘，花兒手疼疼……」一直乖乖站在那的花兒突然拉了趙氏的袖子抬頭奶聲奶氣道。

「呀……花兒，娘不好，娘擔心瓶兒妹妹，又只記着氣那兩賤人，把你手上的傷給忘記了。」趙氏提高了聲音，驚叫道。

周玖一聽，皺了眉，怎麼回事？

怎麼兩個孩子都受傷了？而且是一個內傷，一個外傷。

「花兒，到姑姑這來。」周玖朝花兒招了招手，花兒立即靠到周玖身邊來，她喜歡四姑姑，四姑姑每次在外面回來，都會給她和兩個哥哥買好吃的，買好看的衣裳，還有頭花。

周玖牽起花兒的手，發現她的兩隻手手指上都是被燙傷的水泡，左手手背也紅腫著，怪不得前面她來時，花兒站在那哭着，她還以為是被嚇得哭，周玖蹙眉看向趙氏，「大嫂，花兒的手怎麼會被燙得這樣子嚴重？」

趙氏恨恨道，「是姜小姐讓花兒給她倒水，花兒一不小心將熱水潑在了手上，才燙成這樣子的，我這就帶花兒去周郎中那看傷。」

「不用，我這裏有好葯。」周玖搖頭，從袖子掏出藥膏，動作輕柔的替花兒塗上。

「四姑，涼涼的，好舒服，花兒不疼了。」藥膏一塗上，花兒立即就有了感覺，沖着周玖甜甜一笑道。

「恩，不疼就好，藥膏塗好后，花兒先不要亂抓東西啊。大嫂，這藥膏給你，一天三次，給花兒外用，這幾天別讓花兒再碰水了，洗漱什麼的你替她清洗。」周玖把藥膏給了趙氏，並叮囑她。

「好，我知道了，花兒，謝謝四姑。」

「謝謝四姑。」

周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沒說話，而是看向了吳氏，「乾娘，今天是怎麼回事？花兒是因為給姜姍姍倒水被燙到了手，那瓶兒呢？瓶兒是誰摔的？」

「瓶兒是被白小姐摔的。」吳氏臉上都是憤怒的表情，向周玖慢慢說出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經過。

原來，今天姜姍姍和白琳兒來了后，兩個還是以前那樣，姜姍姍作威作福，指揮這個指揮那個侍候她，而白琳兒則是一副討好周家人的模樣，什麼事都要搶著干，哪怕她知道自己干不好。

周小俊不想搭理他們二人，就從後門偷偷的跑去周玖家了，趙氏去屋裏準備做變蛋的材料，吳氏在洗碗，魏氏則抱着幾個月大的小瓶兒在房間內給她餵奶，姜姍姍見沒人搭理她，心中不高興，看到了在堂屋內一個人玩耍的花兒。

栓子和柱子被周里正送去了鎮上的學堂念書去了，所以，現在家中只有花花兒一個三歲的女娃兒在。

姜姍姍早上來趕得急，感覺口渴，就大小姐囂張跋扈模樣命三歲的花兒去給她倒水，姜姍姍和白琳兒這些時間經常來這家中，再怎麼作，周里正一家都忍着二人，這些花兒都看在眼中，孩子最敏感，所以，姜姍姍對花兒發號施令，花兒只得照做。

但花兒畢竟年紀小，倒水時不小心將將早晨剛剛燒開的開水潑在了手上，開水將花兒的手燙疼了，花兒手一抖，連水壺帶碗摔在地上，她自己嚇得也哭了起來。

聽到動靜的魏氏先到，看花兒的手燙得實在厲害，立即要把手中的瓶兒放到堂屋的涼榻上，誰知道，此時存着討好心思的白琳兒不去照顧燙着手的花兒，反是跟魏氏說她幫着抱瓶兒，魏氏當然知道她這個大小姐在家中什麼事都沒做過，幹什麼什麼都被她弄壞，變蛋都能被她弄壞，她哪裏敢把瓶兒交給她抱，寧願把瓶兒放榻上睡也不讓她抱。

就這麼着，一個死活要幫忙抱，一個死活不敢給她抱，就這麼拉扯著，花兒又哭得厲害，魏氏沒了辦法，只好放手讓白琳兒抱，哪知道白琳兒這時候好死不死竟然也放開了抱着瓶兒的手，兩個同時放手，可不就壞了，瓶兒面朝地往地上摔去，而且，摔着地方又正好有塊磨刀石，是早晨周大俊磨刀后忘記收了起來，就這樣，瓶兒前胸枕着磨刀石，腦袋磕到木凳子上。等魏氏手忙腳亂的把她抱起來后，已經不知道哭了，開始翻著白眼，然後很快就沒了聲息。

吳氏在廚房內聽到外面的聲音，她出來看情況時，正巧看到瓶兒被白琳兒鬆手摔在了地上，心驚肉跳的她，大聲叫了趙氏出來。

這一變化，讓雙方都嚇呆了，趙氏出來看到花兒的燙傷手和生死不明的瓶兒，怒火沖頭，就同那二人撕打起來，也就是後來周玖過來看到的樣子。

周玖聽完整件事的經過後，眸子內已經染上涼意，臉上都是怒色，「乾娘，這事我來解決。這件事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能算了，否則，太安縣的人都以為我們周家好欺負呢！」

周玖站起身來，走出屋內，院中，白琳兒和姜姍姍還在，二人不知道事情結果如何，心中正惶惶不安，腿腳發軟的坐在那，眼神獃滯，見周玖走出來，二人才轉了轉眸子看向她。

周玖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向二人，而是對得到消息來到院內的周喜說，「周大哥，你現在跑一趟縣城，去縣丞府告訴姜縣丞，讓他和他的夫人來周家村見本官。」

「好，我這去。」周喜立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