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眠之夜

淺淺淡淡一個字，卻彷彿一滴水，落入了沸騰的油鍋之中。

所有一切，都在一瞬間轟然炸開。

背後，淡藍色火焰瘋狂升騰，漫天跳動的火焰映藍了半面天空，彷彿燃起一場盛世煙火。

眼前，高級靈宗從左臂爆炸開，和著肉屑碎骨四處飛濺的血霧，映紅了少年漆黑的瞳孔。

「你……！」

馮烈人生中最後一刻眼珠幾乎瞪出來的畫面，被永遠定格。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在眼前消失，只有地上的碎肉塊和血水，昭示著一名高級靈宗曾經的存在。

小火苗的突然爆發，也讓無數馮府靈師驚恐慘叫不已。

然而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身體和慘叫被火焰完全吞噬，最後凝成一點火星，飄散在空氣中。

無數靈師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驚慌失措想要逃跑的凌亂腳步聲，組成一首暗夜裏最為生動的旋律。

好好的馮府，恍然變成了人間地獄。

姬夜歡聽着耳邊嘈雜的聲音，看着一地血水，神色漠然。

她緩緩向後退一步，脫下沾上血珠的手套，扔在地上。轉身，從混亂喧囂的交戰場地，走到躺在練武場外的十七面前。

腹部差點穿透身體的洞在向外汩汩流着血，沾濕了搭在上方的手，玄衣侍衛臉色蒼白如紙，眼眸緊閉。

他的神色卻很平靜，唯有額頭浸出的汗跡，顯示出他在承受着何種痛苦。

聽到少年走近的聲音時，十七緩緩睜開眼。

他艱難地半撐起身體靠在兵器架上，張了張嘴，還未開口，滿嘴的血，便先從嘴角溢出。

「屬下無能。」他無聲道。

姬夜歡蹲下身，拂開侍衛落在額角的髮絲，低聲道：「真是衷心的侍衛。」

「可就像你說的一樣，無能。」少年的手指順着侍衛輪廓分明的臉龐滑到唇角，抹了一下嘴角血跡，眼底一片暗光，「是不是覺得，很英勇？」

十七垂下眸，嘴唇動了動，聲音緩慢而低沉：「……臟。」

姬夜歡指尖微頓，漆黑的眸突然被一片血色覆蓋。

「痛嗎？」她抬起侍衛下巴，手指在上方留下一個血印：「這麼衷心的侍衛，真是讓人想要……」

——想要把他從身到心、一點一點、徹底摧毀啊。

十七靜靜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他的臉色一片灰白，兩片乾涸的唇沒有一絲血色，半閉的眸中映着一片燃燒的藍色火焰，和近在咫尺那一抹永不退色的紅。

姬夜歡眸色更沉了些。

十七的天賦，毋庸置疑，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但他對原主忠心不二，若是哪一天發現這副軀殼已經換了芯子，他會如何做？

若真到兵刃相向那一天，她還有些捨不得殺了他。

但若是他夠聰明，就算已經認出她不是原主，卻裝作不知的話，她還可以留他在身邊。

過了片刻，姬夜歡似自嘲地輕笑一聲，手指摩挲著侍衛下顎，一字一句，極低極緩。

「讓人想要一點一點、攻克你的身、和心，讓你徹底淪陷。讓你的眼裏……」白皙手指慢慢向下，放在侍衛急速跳動的胸口處，「和心裏，都只有……」